炮弹片_[法]莫里斯·勒布朗【完结】(10)

阅读记录

  那天晚上,他是在花园里度过的。他时而发疯似的在模糊不清的花园小径上盲目地乱跑,时而疲倦地瘫倒在草地上。他哭着,不停地哭着。保尔·德尔罗兹过去想到那次凶杀案就感到痛苦,但这种痛苦已渐渐减轻;然而他生活的某些艰难时刻使这种痛苦变得更剧烈,他甚至觉得这种痛苦像是在“新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那样苦不堪言。这次,痛苦是那样地出乎意料,虽然他平时能把握自己并能保持冷静,但他却完全失去了理智。昨天夜里他所表现出来的思想,他的行为,他的态度,以及他大声喊出来的那些话,已完全是一个对自己失去控制的人所思所想和所作所为了。他的脑海里,一切都是乱哄哄的,所有的思想和印象如同迎风飞舞的树叶杂乱无章,唯有一种念头,一种可怕的想法常常出现:“我认识杀害我父亲的女人,而我所爱的妻子竟是这个女人的女儿!”他仍然爱着他的妻子吗?当然,他自己知道这种幸福已完全失去,他万分痛惜。但他还爱伊丽莎白吗?他能爱埃米娜·唐德维尔伯爵夫人的女儿吗?

  天蒙蒙亮,他回去经过伊丽莎白门前的时候,他的心倒不跳得那样快了。

  在他的心里,只有对杀人犯的仇恨,什么爱情、欲望、柔情甚至人类那朴素的怜悯都不能使他产生任何一点激情。

  几个小时以来,他一直处在麻木的状态,因而没有那么激动,但是他的心情一直没有改变。也许正好相反,甚至不需要加以思考就会知道他会竭尽全力拒绝与伊丽莎白见面。但他希望知道、了解和掌握一切必要的情况,而后只希望能有把握地作出某种决定,从而以这种方式或那种方式解开他这一生中的大惨案之谜。

  首先必须询问一下热罗默和他的夫人。他们的证据将具有重大的价值,因为他们以前认识唐德维尔伯爵夫人。有些问题,比如说日期可以立即搞清楚。

  他在他们的那栋楼房里碰到了他们,他们两个都非常不安。热罗默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罗莎莉则不断地比划着什么,神情非常惊慌。

“糟了,先生,”热罗默嚷着说,“先生可能知道这件事了,因为这是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

“什么?”保尔问。

“动员令。先生会看到这件事的。我已见到了我那些做宪兵的朋友,是他们告诉我的。公告已经准备好了。”

保尔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公告一直准备着。”

“是的,公告一直准备着。马上就要张贴出去,先生将会看到这件事的。另外,先生读读报纸吧!那些猪——请先生包涵,我找不到别的字眼——那些猪要战争。奥地利将开始谈判,而他们,这些猪却在进行动员,而且已开始动员好几天了。其证据是我们再也不能过他们那边去了;更严重的是,昨天,他们在这里不远的地方废掉了一个法国火车站,还下令炸毁了铁轨。请先生看报纸!”保尔很快地把那些最新的电讯扫视了一遍,然而尽管他从电讯中感到了局势的严重性,但是在他看来战争仍然是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以致没过多久这件事在他思想上就烟消云散了。

“一切都会顺利过去的,”他最后说,“他们和你谈话的时候,总是用手按着他们剑的护手。这就是他们谈话的方式。但我不愿意相信……”

“先生,这您就错了。”罗莎莉低声说。

  他没有再听下去。其实他心里只想着自己那悲惨的命运。他在想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能从热罗默那里得到他所需的答案。但是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因此开门见山地谈到了主题。

  “热罗默,您也许知道,夫人和我,我们进了唐德维尔伯爵夫人的房间。”这句话对热罗默和他的妻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影响,进入如同他们所说的这间封闭已久的卧房,即进入夫人的卧房,好像是一种亵渎行为。

  “天哪,这可能吗!”罗莎莉结结巴巴地说。

热罗默补充说:“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因为我早已把挂锁唯一的一把钥匙,也就是仅有的那把保险钥匙寄给了伯爵先生。”

“伯爵先生昨天早上把这把钥匙交给了我们。”保尔这样说。

他来不及考虑他们那种惊愕的神情,又立即问道:“在两扇窗子之间挂着一幅唐德维尔伯爵夫人的肖像,那么这幅肖像是什么年代拿来挂在这里的?”热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沉思着,又看了看他的妻子。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很简单,是在房子布置之前伯爵先生给城堡寄送他的全部家具的时候”。

  “是哪一年呢?”保尔等着他回答。在这三四秒钟里,他焦虑万分,因为这次回答具有决定性意义。

  “那么是哪一年呢?”他重复着他的问题。

“那是一八九八年的春天。”

“一八九八年!”他以低沉的嗓音重复着这几个字,一八九八年,这正是他父亲惨遭杀害的那一年!

他没有思考的余地,像预审法官那样冷静,按照自己拟定的计划,继续问道:“这样的话,唐德维尔伯爵和夫人曾到过这里……? ”

“伯爵和伯爵夫人在一八九八年八月二十八日抵达这座城堡,同年十月二十四日离开这里去南方。”现在保尔了解了真相。因为他父亲是在九月十九日被杀害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莫里斯·勒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