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冒险的不可思议的胆量使他感到吃惊。
他低声说:“你究竟是谁?”保尔的态度稍微缓和了点,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他把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搁在把他们两人隔开的那张桌子上,严肃地说:“十六年前,陛下……十六年前九月的一个黄昏,……”
“嗯!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说,这开场白使他愣住了。
“您向我提出了问题,陛下,我应该回答您。”
接着他以同样严肃的语气从头开始说:“陛下,十六年前九月的一个黄昏,您由一个人……我一时想不出确切的词来……一个负责您的谍报机构的人领着您视察了埃布勒库尔至高维尼隧道工程。在您离开位于奥纳坎树林里那个小教堂的时候,您碰上了两个法国人,也就是父子俩……您还记得起来吗,陛下?当时天下着雨,……这次相遇使您非常不高兴,您生气了。十分钟后,陪同您的那位妇人又回来了,想把其中的一个法国人,也就是父亲带到德国领土,其借口就是因为碰见了您。
这个法国人拒绝服从,那个女人当着他儿子的面杀害了他。他叫德尔罗兹,也就是我的父亲。”德国皇帝听着他的叙述,越来越感到惊愕。保尔认为他的脸色还藏着更多的烦恼。然而,在保尔的目光下他仍保持着平静。在他看来,这位德尔罗兹先生的死只是一桩无足轻重的事件,这样的小事件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如同过眼烟云,他还想得起来吗?
他对于这桩肯定不是他下令犯下的凶杀案拒绝表示看法;但是他对凶手的纵容使他成了这次凶杀案的同谋。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只是随口说出了几句话:“埃米娜伯爵夫人对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她只对她自己负责任,”保尔指出,“她国家的司法机构不愿意人们对她进行指责。”皇帝耸了耸肩,他不屑讨论德国道德和高层政策问题。他看了一下表,报了时,并告知说,几分钟之后他就要走了,他向保尔转过身来。
“因此,”他说,“是为了你父亲的死复仇才绑架孔拉德亲王的吗?”
“不是,陛下,这是埃米娜伯爵夫人和我之间的事;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同孔拉德亲王解决。孔拉德亲王在奥纳坎城堡小住期间,殷勤地追求过当时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一位年轻妇女。遭到她拒绝后,亲王把她作为女俘带到了这里,也就是这座别墅里。这位年轻妇女就是我的妻子,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她。”从皇帝的态度看,很明显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另外他儿子的放荡行为已搞得他心烦意乱。
“你有把握吗?”他说,“这个女人在这里?”
“昨晚她还在这里,陛下。但埃米娜伯爵夫人决心要干掉她,把我妻子秘密交给间谍卡尔,并指使卡尔把这不幸的人藏在一个孔拉德亲王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毒死她。”
“谎言!十足的谎言!”皇帝大声说。
“这就是埃米娜伯爵夫人交给间谍卡尔的毒药瓶子。”
“那么后来呢?后来呢?”德国皇帝生气问道。
“后来怎么啦,陛下?后来间谍卡尔死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妻子现在何处,我就回到这里来了,当时孔拉德亲王正在睡觉。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把他从卧室里扶下楼,并通过隧道把他送到了法国。”
“这件事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陛下。”
“你可能要求以你妻子的自由来交换孔拉德亲王的自由吗?”
“是的,陛下。”
“但是,”皇帝叫喊着,“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
“她在埃米娜伯爵夫人的一个城堡里。请您想一想,陛下!……汽车几小时就可以到这个城堡,所以它可能位于离这里一百五十公里或最多两百公里的地方。”不爱多说话的皇帝不耐烦地轻轻用刀柄敲打着桌子。
“这就是你的全部要求吗?”他说。
“不,陛下。”
“还有什么?”
“释放二十名法国俘虏,法国部队司令官将军已把名单交给了我。”这次,皇帝蓦地站了起来。
“你疯了!二十名俘虏,也许有军官、军长、将军呢!”
“名单里也有普通士兵,陛下。”皇帝不听他说,狂怒之下一切举动都失去了常态,讲话前言不搭后语,一切手势无任何意义。这个地位低微的法国中尉,一名俘虏,然而说起话来,俨然是个主子;接受他的条件,这种想法对他来说也许是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本来应该惩罚这个傲慢的敌人,现在非但不能,而且还必须同他讨论问题,低三下四和屈尊俯就地接受他的建议!然而又该怎么办呢?目前还没有得出任何结果。他的对手是一个甚至动用酷刑都不能使他弯腰的男子汉。
保尔继续说:“陛下,用我妻子的自由交换孔拉德亲王的自由,这个交换确实太不对等了。我妻子或者作俘虏或者恢复自由,这对您来说重要吗?不,这并不重要。因此释放孔拉德亲王应该属于一种能证明这种释放的合法性的对等的交换,这种要求是公正的。……二十名法国俘虏,这并不太……此外,这件事没有必要公开,法国俘虏将一个一个地回到法国,您如果愿意,还可交换同样级别的德国俘虏……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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