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为何要看屁股?”梅鼻涕不解地问。
“我那兄弟,老说我为非作歹,将来有后也没屁眼儿。”徐能说:“我看看有没?”
“有。”梅鼻涕老婆举起水淋淋的孩子,背冲徐能。
徐能咧嘴笑了。
“二哥的话,哪里信得。”梅鼻涕也乐。
苏知县一家人,就这么死了死,散的散,孩子也归了仇人徐能,一万个冤屈哪里有人知晓。
苏家老母还一心惦念儿子来信报平安,一等一年,也没个音信。老太太日日思念,夜夜担忧,老做一系列不祥的梦。这年春天,老太太梦见洪水泛滥,儿子苏云在水中真扎扑腾,奄奄一息。猛然就惊醒了,急忙唤来小儿子苏雨,说:“你哥哥为官,一去一年,也没托人捎个信儿回家,报个平安,为娘实是牵挂,你备足盘缠,去往兰溪县,讨个音信回来。”
苏雨领命,收拾包裹,乘船走水路,步行走陆路,一路辗转,风尘仆仆抵达兰溪县,边走边问,来在了兰溪县衙。此时正值知县退衙,苏雨只得到私宅门口敲门,有衙役拦住,问是什么人?
“我是知县老爷的弟弟,速速去通报。”苏雨理直气壮道。
衙役立马恭敬施礼,扭脸屁颠颠去通报。
兰溪知县高大人一听就火了,啐衙役一口痰:“本官自一出生,爹就死了,我娘妇道本分,哪会给我生个弟弟!不问清楚,就来胡报,你这饭桶。”
衙役挨顿臭骂,心里窝火,出门一口痰啐苏雨脸上,叱骂:“你这鸟人,敢骗我!”
苏雨没醒过味儿,抬袖拭脸问:“知县老爷怎个意思?”
“老爷姓高,江西人,你是哪里人?”衙役问。
苏雨一时张口结舌,隔半天才说自己是直隶涿州府人。
“牛头不对马嘴。”衙役威慑道:“赶紧滚,小心打你个半死!”
苏雨只当是哥哥做了官,不认亲人,一屁股坐在县衙私宅门前又哭又闹,惊动了高知县,亲自出来问其缘由。
苏雨见知县老爷确实不是哥哥苏云,知道差了。便说哥哥一年前到兰溪上任。杳无音信,家中老母日盼夜盼,高老爷既是现任知县,定知前任下落。
高知县听苏雨如此一说,将其请入内宅,看座上茶,慢悠悠地说:“你兄长一直未曾到任,吏部只当他是道中病故,即命本官到此补了他的缺。”
“莫非哥哥,真的途中病故?”苏雨焦虑地说:“他当日赴任,一行四人,即便病故,也不会都病故,总有一人会返回家中报信。”
“本官也如此想,既然府中也无消息——”高知县拖长声音分析道:“不是途镇南关覆舟翻船,就是遭了贼寇。”
“叫我如何回禀老母。”苏雨哭起来。
高知县吩咐拿了十两银子,权当做苏雨返乡盘缠,宽慰道:“我见你孝顺仁厚,送你盘缠,回去给老母报信,今后好生侍奉就是,本官若知你兄长消息,自会派人捎信到府上。”
苏雨谢过高知县,抹着眼泪,出了县衙,一路往回走,天气忽变,苏雨受了凉,心里又痛苦,昼夜伤怀,在城隍庙附近,住了半月,服药不愈,一命呜呼。以为这就去往阴曹地府,与哥哥团聚,殊不知,哥哥苏云依然健在。
【5】
那夜,苏知县被徐能一伙强贼,捆绑起来,丢入江中,半沉半浮,不知漂了多久,恰好有个徽州的客船经过。船上客人陶公,半夜起来撒尿,觉得船边有东西撞击,立刻叫起水手,拿竹蒿去戳,才发现是一个人,浑身被绳索绑住。陶公心中骇异,命水手捞起来。一摸苏云还有鼻息,忙用姜汤灌醒,问起缘故。苏云讲出遭遇,倒把陶公吓了一大跳。陶公是个本分人,听说苏云被王尚书的船家打劫,还要去和王尚书打官司,只怕要连累自己,顿生驱赶之心。
苏知县见陶公变了脸色,心中也有数,抢先道:“官司从长计议,如今我身无分文,只要寻个落脚处便好。”
这一说,陶公心宽了些,想了想,对苏知县说:“你要去报仇打官司,我不好管这闲事,要说寻个地方落脚,倒也不难,知县若肯屈就做个教书先生,与我同回三家村,一切我自会安排妥当。”
苏知县心说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说什么屈就不屈就。当即叩谢。陶公拿两件干净衣服,给苏知县换上,两日后,回到三家村,村中共有四十五户人家,每家多有儿女上学,陶公就叫苏知县住自己家中教学,并不放他出门,生怕转眼跑了去打官司。
这一住,就是整整十就年。
郑氏在慈湖庵中也住了十九年。老尼姑三年前去世,郑氏杀夫有心离开慈湖庵,回返故里直隶涿州府,收拾停当,对镜梳妆,眼见自己容貌憔悴,面黄清瘦,一身尼姑打扮,一瞬间,忆起十九年的冤屈,仿佛过几辈子,又恍然就发生在昨天。流了一会儿泪水,郑氏出了慈湖庵。
十五年前,徐能在大柳村口,捡回郑氏的儿子,在家抚养。六岁那年,给孩子取名叫徐继祖。孩子聪明出众,徐能本想叫他子承父业,可惜天不遂人愿,孩子喜欢念书,十三岁便饱读经史。
十五岁这年,徐继祖中举,去往京城参加会试,经过直隶涿州府,走得人困马乏,到清净处,翻身下马靠树旁歇脚,只见一个满头银丝,面若秋叶的老妪,提着瓷瓶往不远处井中取水,徐继祖上前向老妪深鞠一躬,求一碗清水解渴。老妪定睛瞧徐继祖,上瞧下瞧,左瞧右瞧,脱口而出道:“小官人,你像一个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