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楼门庭若市,全依赖花魁娘子的品牌效应。
男人只分两种,一种是好色的,一种是十分好色的。
就连孤苦伶仃的卖油郎秦重,也觊觎美娘已久。
秦重原是临安城清波门外,油店朱十老养子。
当年,秦重也是打汴梁逃难而来,朱十老年老无嗣,见秦重面目清俊,满目疮痍,动了恻隐,收其为养子,留在店中,学做买卖。
起初,父子二人,相洽甚欢。后来,朱十老患腰疼病,站不得,坐不得,累不得,店里繁忙,又招了一名伙计邢权,买了一名侍女兰花。
兰花超丰满,犹如油桶,浑圆粗壮,胸前一对婴儿的伙食团,肥硕无比。内心却极轻薄,早与朱十老有一手,又暗恋秦重,屡屡勾引,拿肘靠,拿脚绊,媚眼当子弹。
秦重嫌其龌龊,避之不及。
邢权喜爱肥肉,撩拨兰花,顺利得手,狼狈结合。
朱十老浑然不知,三人已形同一串肉体糖葫芦。
秦重看在眼里,并不说破,愈发冷落兰花。
兰花心生怨恨,向朱十老吹枕边风:秦重小厮,好赌成性,手臭瘾大,常拿店里的钱,还轻薄奴家,趁人不备,捏一把,摸一把,奴家屁股都肿了。
“不见得肿,原本就这么肥。”朱十老瞄一眼兰花臀部,冷冷道。
见朱十老不信,兰花又指使邢权,添油加醋诋毁秦重一番。
谎言撒二十遍既成事实。朱十老不信也信了。画龙画虎难画骨,没瞧出来,秦重这厮,表面恭顺,内心忤逆。一生家业,恐要毁于他手。
隔日,朱十老把秦重叫到跟前。
“近日店里,生意淡薄。”朱十老耷拉着眼皮说:“人手一多,开销就大,不如你自寻出路吧。”
“赶我走?”秦重有些吃惊,问:“我既无住处,也无积蓄,能上哪儿去?”
“四年的私房银子,只怕另开一店,也绰绰有余。”朱十老冷冷道。
秦重欲申辩,却见邢权、兰花躲在一旁,坏笑。立刻明白,其中勾当。
事已至此,纠缠无益,秦重含泪道:“只求义父,念四年父子情分,给些盘缠,孩儿确实身无分文。”
朱十老念起秦重平日的好,仰头长叹:“收留你,将你当亲儿看待,你却辜负我意,也罢,给你三两银子,自去讨生活,从今往后,你我父子,骨血分身,再不粘连。”
话说得如此决绝,秦重哭着给朱十老磕了仨响头,转身便走,刚出门,又踅回来——铺盖卷儿忘拿了。
秦重扛着铺盖卷,在临安城中兜圈子,像如今大街上没找到饭碗的民工。
思来想去,只有卖油的营生,熟门熟路,便拿三两银子,置办了油担子,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交付油坊取油,另一半,在众安桥下,赁了一间简陋小房,暂且安身。
油坊掌柜,认得秦重,知其厚道,以前坐店,今日挑担,皆因被恶人陷害,同情弱者,人之天性,掌柜有心,扶持秦重,尽给上等好油,销完再结帐。
秦重起早贪黑,省吃俭用,衣裳破了自己逢,鞋袜烂了自己补,三个饱一个倒,日子凑合能过,唯一愁烦,只是屋顶千疮百孔,上天一打喷嚏,外面小雨,屋里大雨,秦重索性跑到街市避雨。
捱过冬日,春季到来。
临安城内,繁花似景,游人如织,摩肩接踵。街市喧嚣,小商小贩,挑担背筐,卖米的、卖面的、卖葱的、卖蒜的、应有尽有;沿街一面,店铺洞开,酒肆茶楼,旗幌醒目;沿途可见,公子哥儿,头戴沙巾,手摇纸扇,悠闲踱步;女子结伴,前往昭庆寺,烧香还愿,一路相互打趣,在笑,在闹,在浏览;绕河而行,对面十景塘,桃红柳绿,迤俪一岸,岸上亭榭林立,飞檐似弯勾,尖儿上悬挂鲜红灯笼;桥下河水如绸,波澜不兴,一叶孤帆,悄然驶过。
卖油郎秦重的吆喝声,清亮悠远,不消半日,油已告罄。秦重挑着空担子,走过青石拱桥,转到香火缭绕的昭庆寺,觉得困倦,放下担子,斜倚石上,坐着歇脚。
附近不远,一座堂皇花园,金漆门庭,精致显赫。忽而,门分左右,出来两个丫鬟,站立门口。
少顷,由打远处,四人抬轿,疾步而来,于花园前空地停驻。一撩帘子,一个女子,探头而出,眸中含情,嘴角挂笑,娉婷下轿,脚步轻盈,丫鬟左右相随,将女子迎进府中。
秦重目光如钉,心脏抽搐,如遭雷击——此女容颜,美貌绝伦,娇艳之中,暗带幽婉,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女人!
秦重托腮凝思,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卖油郎,你过来。”府邸门口,一个老妪,招手叫唤。
秦重没回过神,置若罔闻。
“喂,叫你呢。听到没?”老妪身旁,一个垂发丫鬟,跟着喊。
“我?”秦重一惊,手指自个儿鼻尖。
“就是你。”小丫鬟转脸,捂嘴冲老妪笑:“傻乎乎的这人。”
秦重挑着油担走过去。
“油如何卖?”老妪问。
“没有油了。”秦重答。
“你是秦卖油?”老妪头一低,见秦重油桶上,写有一个“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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