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高悬_罗杰【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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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猩红,西湖岸楼宇房舍,形成凹凸厚重的金色剪影。

  小童清琴,随主人张荩,沿路返家,复经十官子巷,寻常人家,烟火饭香,隐约入鼻。行至少女家门,张荩抬头观望,阁楼无人,窗帘低垂。

  张荩咳嗽一声,不见动静,左顾右盼,再咳几声,仍无效果,还不甘心,引领清琴,由巷口走到巷尾,复又踅回,往返数次。

  “大爷,来回走动,没个终结,恐人生疑。”清琴忍不住劝解:“再说,也不知那女子来历,不如待小的,探听详实,隔日再来。”

  天色愈来愈晚,张荩实无良策,只得依言归去。

  转过天来,小童清琴,独往十官子巷探访。得了消息,回禀张荩:少女潘寿儿,芳龄十六。与父母同住。其父潘用,人称潘杀星,为人歹毒,与当地官宦,地痞流氓,皆有瓜葛,既认识卖元宵的,又认识卖煤球的,黑白两道都熟,依仗势力,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惹人痛恨。

  凶神恶煞的爹,何以养了个玲珑娇羞的小美女?张荩琢磨玩味,愈发思慕潘寿儿,日夜冥想。

  【2】

  月色醇厚。

  十官子巷阒无人迹,像条被人遗忘的街。

  张荩骑一头小驴,到十官子巷口,翻身下来,将驴拴在树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到潘家门首,抬起头,痴痴望阁楼。站立良久,一无所获,垂头丧气,转身欲走,又不甘心,再仰脖一探,阁楼窗帘撩开,潘寿儿倚窗望月,一手托腮,若有所思。

  张荩只恨没长翅膀,只得轻声咳嗽。

  潘寿儿身子,不禁一抖,借着月光,向下望去,眼见张荩,知是当日那人,不觉脸颊绯红。

  相互观望,却遥不可及。张荩嘴巴,张了又张,欲言又止,潘寿儿手心渗出汗,与张荩默然对视,良久。

  张荩伸手,袖中摸出一条红绫汗巾,结成一团,掷向阁楼。潘寿儿双手来接,恰巧握住,拿来细看;俄顷,飞一媚眼,十分热辣。旋即,脱下自己一只绣鞋儿,投下。

  张荩接过,捧在心口,细细摩挲,抬眼再看潘寿儿,已然热泪盈眼。

  潘寿儿足不出户,哪里见过这等痴心郎,不由也红了眼,酸了鼻,眼眶泪珠,欲落未落,楼下父母,蓦然呼唤,潘寿儿惊慌失措,急忙关窗,疾步下楼。与此同时,潘家楼下,门户打开,张荩拔腿便跑,头也不回,跑到巷口,翻身上驴,鞭抽小驴,连抽十余下,小驴死活不动——拴树上的缰绳尚未解开。

  潘寿儿的小绣鞋,张荩把玩不休。终日捏着,摸来摸去,都摸小了。小童清琴,好心劝说:“大爷,如此不成,眉来眼去,眼饱肚肌,终不成事。”

  张荩左思右想,想那寿儿,对自己也有几分爱慕,只叹无人牵线,于是问清琴:“十官子巷附近,可有保媒拉线的婆子?”

  “倒有一个,原以做媒为生,现卖花粉渡日。”清琴想了片刻,说:“只是不知,那婆子,如今还愿操旧业么?”

  “可是卖花粉的陆婆?”张荩来了精神。

  “正是。”

  “那婆子,我认得。”张荩兴奋地搓手:“春宵楼玩乐时,我曾买过她的花粉。”

  翌日清晨,张荩早起,揣了银子,去寻陆婆。四处打听,方才知晓,陆婆就住十官子巷口。

  平日,陆婆手端花粉盒,走街串巷,兜售花粉。今日未出门,全因昨日六十大寿,儿子陆五汉孝敬,送给老娘一顿拳脚。陆婆老脸带伤,皱纹鲜艳。

  陆五汉是有个性的汉子,开一小店,杀猪卖肉,业余生活极丰富,吃喝嫖赌,花插着来。输了银子,只管向老娘要,如若不给,开口就骂,举拳便打。昨日陆婆,得些寿礼,陆五汉生抢,陆婆闪躲,孝子急了,武力镇压。

  陆婆欲哭无泪,想是当年,保媒拉线,蹉跎岁月,当马泊六,干下不少亏心事。今时今日,得此报应。

  马泊六,宋元时代市井隐语:即从中拉拢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就称作:马泊六。延用至明代。

  张荩算聘到专业对口的人了。

  “陆妈妈。”张荩恭敬施礼。

  “呀——张公子。”陆婆正郁闷,忽见张荩来访,有些吃惊。

  “方才,寻个朋友,偶经此地,特来看望。”张荩递上一包蜂蜜桂花糕,两匹绸缎。

  陆婆惆怅接过,看看张荩,想想自己儿子,暗叹:“同是杭州城子弟,做人的差距,怎就如此大呢?”

  “脸上脏么?”张荩抹一把脸,问陆婆:“妈妈这样看我。”

  “噢。”陆婆回过神,接着说:“公子来看老身。一定有事。”

  “确有一事。”张荩讪笑。

  说话间,陆五汉从店里回来,进了家门,见到张荩,也不招呼,死盯两眼,迈步进了厨房。

  “此处,说话不便。”陆婆对张荩道:“换个地儿。”

  张荩、陆婆,一前一后,来到一处酒楼,寻个清雅小间,相对落坐。

  酒菜上齐,张荩道出原委,说那女子,家世险恶,娶也娶不得,日思夜念,只望有段露水姻缘。

  陆婆摇头,说自己,早已洗手不干,免遭报应。

  张荩掏出纹银二十两,塞给陆婆,恳求道:“万望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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