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刑部详勘批复,死刑囚犯,拟秋后处斩。
许久后,景德镇上,有一人,衣衫褴褛,疯疯癫癫,街市晃荡,时常站在西林巷酒铺门口,口中念叨:“刘成林,你不配站着撒尿!”
大家认得,此人是王三儿。
【9】
三九天开桃花,老鼠啖猫肉,日子一晃很多年。
一文钱引发的连环冤案,早被人淡忘。偶尔,暮色下的景德镇,寻常人家门口,老态龙钟的外婆,摇晃着蒲扇,给儿孙讲那一段陈年公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富门如此,穷家小户,亦是如此。
譬如,南宋的一场人间悲欢,足以把穷人统统打昏。
第二卷 痴心独占花魁·把穷人统统打昏
【1】
徽宗时期。
金兵消灭北宋,逮捕了徽宗、钦宗,又来追击高宗,相传,高宗驾驭白马,渡过长江,过江之后,发现白马成了泥马。所谓“二帝蒙尘,高宗泥马渡江。”
之后,天下分为南北。
当时,金兵攻进京城,烧杀掠夺,城外百姓,拖家带口,仓皇出逃。
逃难人群中,有一户,原住汴梁城外安乐村,三口之家。
男主人莘善,妻子阮氏。开了一间六陈铺儿,也叫粮食铺。米、大麦、小麦、大豆、小豆、芝麻,可久藏的六种粮食,称为“六陈”。
莘善四十岁时,得了一个女儿,取名莘瑶琴。模样乖巧,皮肤细嫩,不能弹,弹了就一个窟窿。令当代面膜饲养出来的脸蛋们,自惭形秽。
不曾想,瑶琴十四岁这年,一家人颠沛流离。
莘善一家,背着包袱,日夜赶路,未见金兵,倒碰上一队残败的北宋官兵。见百姓都背了包袱,便高声喊叫:“鞑子来了!”
一声恐吓,众人乱窜,盲目狂奔,官兵借机,抢夺财物,一时间,亲人失散,踩死的,吓死的,哭死的,杀死的,不计其数。
瑶琴脚下一绊,跌倒在地,不见父母,正欲叫喊,一名官兵,骑马过来,马蹄踩过瑶琴后背,瑶琴疼痛难忍,昏死过去。
再醒来,瑶琴不知天日,满眼风沙迷离,满眼死尸横道,路途之中,一声啜泣也听不到,除了凄凉,仍是凄凉。鬼魅见了,也得落泪。
痛、饿、累,三种苦楚,伴随瑶琴,一步一步,拖着脚步,朝前行走,漫无目的,不知要去哪里,不知要走多久。
走了二里地,眼前出现一间土房,瑶琴周身酸软,仿佛嚼过的口香糖,双手抱膝,蜷缩土墙边,想失散的父母,想不可知的未来,彻骨寒冷。
土房里,躲了一人,瑶琴同乡,名叫卜大郎,混混儿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每遇婚丧嫁娶,不请自来,蹭一顿,算一顿。今也被官兵抢了财物,躲避到此。此时,听见房外墙边有人,出来一看,认出瑶琴。
“你是瑶琴?”卜大郎问。
瑶琴泪眼迷蒙,望着卜大郎。
“我是卜大叔呵。”卜大郎说:“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你竟不记得了?”
瑶琴摇头。
“你家住安乐村,你父叫莘善。”卜大郎提示。
一听此言,瑶琴眼泪止不住了:“可知我父母在何处?”
“他们寻你不见,到前面去了。”卜大郎面不改色地说谎:“临走,嘱咐我,若是见你,带你前去,与他们团聚,必有重酬。”
瑶琴黯淡眼眸,跳出一丝亮色。
“说酬谢,倒见外了。”卜大郎道:“都是同乡人。”
“怎没见过你?”瑶琴端详卜大郎。
“我住村东头,门前有棵歪脖子柳树。”卜大郎比划着问:“记起来了?”
“噢。”瑶琴点头。
“我说嘛,你定记得。”
“是有棵歪脖子树。”
“我是卜大叔啊。”卜大郎急切道:“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
“虽记不得你,只要你带我寻到爹娘,我爹自会重谢。”瑶琴支撑起身子。
“见外了,见外了。”卜大郎窃喜,天上竟掉下这么一个宝贝来。
瑶琴跟着卜大郎。二人过了苏常嘉湖,来到临安城中。一路食宿,盘缠所剩无几。
卜大郎卖掉外衣,只够一日店钱。瑶琴头上一只玉簪,也归当铺所有。
接下来,再卖只能卖人。
卜大郎早有此打算,访得当地烟花楼中,有一卖淫集团,集团老总王九妈,业务范围:长期收售各色妇女。
卜大郎背着瑶琴,去烟花楼,找到王九妈,声称自己手头有货,急欲脱手。
王九妈坚持看货估价,若一流,价格自然不低。
人吃人,通常是不见血的。
卜大郎谎称去向亲戚借钱,把瑶琴带到烟花楼。
王九妈一见,货色绝佳,将卜大郎叫到另一间房中,关起门来,讨价还价。
“模样俊。”王九妈说:“只是太嫩了些,老身还得养她几年。”
“值一百两吧?”卜大郎问。
“一百两?”王九妈咋舌:“生抢啊!”
“你出多少,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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