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尔根·布尔德从后门出现、经过酒吧走向大厅时,我们差不多就要喝完香摈了。他又高又瘦,前额颇高且有点突出,鹰钩鼻薄而直,嘴唇很厚,下巴很尖,还有一对达尔文式的大耳朵,耳廓大得很不寻常且耳垂往后突出。他的眼睛执着而阴郁,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灰绿色,几乎像是浸在恒久的阴影中。他的沙色头发稀疏,脸色灰黄到近乎没有血色。然而他并不是一个缺乏魅力的人。他的性格特色是一种令人感受到潜在力量和深刻思虑的沉静。虽然我知道他才刚过三十岁,但是他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已经四十岁或更大。
他看见凡斯,停下来,拘谨地点点头。
“今晚你也来试手气吗?凡斯先生。”他以一种平和的声调问。
“当然,”凡斯回应,只牵动嘴角微笑,然后加上一句,“我有一个新的数字系统,你不知道吗?”
“妙极了,”布尔德露笑了,“是根据拉普拉斯还是冯·克里斯?”
我觉得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嘲讽。
“喔,我亲爱的朋友!”凡斯回答,“我很少涉足深奥的数学把那个领域的研究留给专家吧。我比较喜欢拿破仑的格言:我先努力,再看结果。”
“那就像其他的系统一样好——或一样坏,”布尔德回敬一句,“最后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然后他恭敬地鞠了一个躬,走进黄金屋。
透过打开的门帘,我们看见他走到中间轮盘桌的转轮就位。
凡斯放下眼镜,点了另一支法国烟,然后站起身,走向通往黄金屋的拱门。
“我想,该是我们进去的时候了。”他低声说。
我们走入客厅时,吉尔卡特办公室的门打开,同时吉尔卡特出现了。他看见凡斯的时候,职业性地微笑了一下。
“晚安,先生,真是稀客。”
“很高兴我还没有被忘记,”凡斯优雅地回答,“特别是,”他以沉静而平淡的语气加上一句,“我今晚来的一个目的就是要见你。”
吉尔卡特脸上的肌肉几乎难以察觉地僵住了。
“呢,你已经看到我了,不是吗?”他虽然挤出一丝笑容,但看得出有些虚假。
“喔,当然,”凡斯也开始打哈哈,“不过我更希望在你办公室的那种优雅的雅各宾风格中看到你。”
吉尔卡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凡斯。凡斯则径直盯着他的眼睛,同时不让微笑从嘴角溜走。
吉尔卡特转过身,打开办公室的门,站到一旁,让凡斯和我先进去。他跟在我们后面,并关起身后的门。接着他僵硬地站着,眼睛盯着凡斯。
凡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一圈烟喷向天花板。
“喂,我们可以坐下吗?”他故意问道。
“当然——如果你累了。”吉尔卡特面无表情,但声音很大。
“不胜感激。”凡斯对他的冷淡不以为然,坐到门边的一张矮皮椅上,慵懒地跷起二郎腿。
虽然态度不友善,但我觉得吉尔卡特对他的客人并非打心底里就有敌意。因为他是个赌徒,任何时候都会做出防卫的态势以应付各种难以预知的潜在威胁。他知道,凡斯与地方检察院的非官方合作相当密切;而且很可能他会认为凡斯来找他是为了某种令人不太愉快的官方任务。
理查·吉尔卡特其实教养良好而且聪明。他念大学时是拿奖学金的高才生,获得过两个学位,可以流利地说好几种语言,年轻时还是个相当受人瞩目的考古学者。他把到东方旅行的见闻写成了两本书,目前在每所公共图书馆都可以找到。
他体型高大,身高接近六英尺。短短的铁灰色的头发全向后梳,和红润气色相较显得很淡。他有一张鹅蛋脸,额头较低但还宽阔,鼻子短扁,嘴巴紧闭成一条长而直的狭缝,显得冷酷。
他的眼睛很小,眼睑下垂到外眼角,就像得了肾炎的病人,瞳孔似乎总是在眼球中间以上,使他的表情有一种讥讽的、几乎是邪恶的意味。
“我想见你,是因为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吉尔卡特先生。”凡斯终于开口,“我想你也许会对这封信有兴趣,因为信中提到你的名字。事实上,写此信的热心人非常担心你家会发生什么不幸。”
吉尔卡特依旧盯着凡斯,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凡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认为,最好你自己细读一下这封信。”
他将那两页信纸交给了吉尔卡特。
吉尔卡特读完信,拿着信的那只手很快便放下来,仿佛手臂的肌肉很紧张,接着他徐徐抬起视线,直到与凡斯的眼神相遇。
“喔,你要怎么样呢?”他从齿缝间进出一句。
凡斯轻微地挥了挥手。
“现在不是我在下注,”他平静地说,“我是在做庄。”
“假设我不下注呢?”吉尔卡特冷冷地反驳。
“喔,那也没关系,”凡斯微笑,“那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包括你,你知道的。”
吉尔卡特愣了一下,然后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把信摊在面前。大约经过一分钟,他用指关节敲敲那封信,并且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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