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湿巾擦拭着手掌,其实干干净净,只是为了继续表演;叶子整理着衣衫和发丝,脸上的潮红仍旧没有退去。
乞讨的老大爷此时已经来到了我俩面前,手里惦着搪瓷盆,边咧嘴唱着歌,边用恭维的眼神瞅着我,估计是觉得面善的人都会施舍些。
我对这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心里没有丝毫同情,按照以前的脾性,一定会大声呵斥一番,但这次没有,因为发现了一个东西——老头破旧的兜里露出一块废报纸,发黄的纸张上有几个黑体字特别醒目:火车坠崖!
这四个字让我登时就想起了刚刚的那个梦,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巧合,一定有着什么联系,于是对憔悴的老头询问起来:“大爷,你一天能乞讨多少钱?”
“啊?”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我追问了句,“小伙子,你说啥?”
“太吵了,先把它关了。”我先指了指老头背上的音响命令道,等安静下来后再次询问,“你一天能赚多少钱?我给你。”
“你……你给我?”老头胡子邋遢的脸上露出惊愕之情,估计乞讨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我这种人,随后忐忑地回应,“百八十块吧,差不多我就歇息了,力气赶不上现在的乞讨后生。”
我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递过去:“这钱你拿着,算是我雇你的工钱了,来,坐下!”说着自己朝里靠了靠,拉着老头坐在了外座上。
老头的音响关了后,车厢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一些好奇的乘客朝我和叶子这边瞅来,估计想要探视下我让乞讨老头坐在旁边,是要搞什么名堂。
叶子扫视了下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对我的举动有些不满,用脚踢了踢我:“你干嘛呢,不知道这种人就是骗钱的吗?还给这么多是不是昏了头!”
乞讨老头被叶子这么一说,脸刷的一下红了,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手里的一百块钱要还给我,估计被一个小姑娘蔑视,自尊心多少有些受不了。
“你听着就行,回来我再跟你解释缘由。”我先是扬手制止了叶子的嘀咕,随后面向乞讨老头,拉着他重又坐下:“大爷您别生气,这钱你尽管收下好了,实不相瞒,我是有些事想要问你。”
“啥话?你不会是派出所的便衣吧?”老头有些紧张,坐立不安起来。
“当然不是,只不过看你兜里的报纸有些年头了,想借过来看一看,然后再问你几句话而已,不知可以吗?”说着我指了指他的身侧。
乞讨老头愣了下,脸上浮现出伤悲的神情,随即将手里的搪瓷盆放下,抽出兜里的报纸递给我:“随便看,看完之后只要还给我就行了。”
他的表情让我知道其中必有故事,展开旧报纸翻开起来,发现报纸有很多残缺的窟窿,并且是不知名的报社发行的,但还是能大致看懂火车坠崖的那篇报道,读完之后心里有种惶恐的感觉,意识到也许先前梦里的经历并不单单是个梦,而是一种感应,或者灵魂的游历。
报纸上的内容很含糊,大体的意思是,二十五年前的冬季,在青海境内的铁路上发生一起灾难,一辆普快火车窜出了轨道,坠进了山崖里,由于当时降雪严重,加之已近年关,给救援工作带来了困难,进展十分缓慢,十多天后才救援队才抵达出事地点。
参与救援的官兵对灾难场景感到震惊,因为二十节车厢有十九节全部浸入到了湖水中,被冰封住了,只有末端的那一节横在岸边,很明显,如果还有人活下来的话,只会在那一节车厢里,但是锯开车厢门后,里面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让那些久经沙场的官兵阵阵骇然。
那些熙熙攘攘回家过年的乘客们,全部变成了一具具森森白骨,唯一剩下的丁点皮肉,就是脸上的眼珠子——那些怒目圆睁的白色眼珠子,在被割去肉的眼眶里晃动着,诉说着怨恨和痛苦,地板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冰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殷红的血冒了出来,将鞋子浸湿。
很明显,车厢的门打不开,里面的人没了吃的,相互间开始了最原始的蚕食本能,难以想象,上百个人的残杀是如何上演的,那些吃人的人和被吃的人,心里一定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当时的救援队长发现了一个诡异的情况,按道理说,车上不可能全是尸骸,一定有一个相对完整的尸体留下来,那个人才是最后的赢家,即便饿死了也会有躯体,但是很遗憾,搜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那个年代,那种全国人民沉浸在春节的祥和情景下,这件事被低调处理了,最后的结论是全部罹难,但官方并未公布详情。
杂牌报纸上的内容基本就这些,看完之后我闭目思索起来,想要将这件事与梦中的经历对上号,但是却不能,或者说始终不愿意相信,梦里的经历会是那场灾难的后续。
收起心里的惶恐和不安,我盯视和乞讨老头:“大爷,二十五年前的报纸你为何会保留至今,是不是……那个没有被找到的躯体、最后活下来的人,就是你?”
“不是!”老头坚定地摇摇头:“火车上的尸骸确实比售卖的票数少了一个人,那个被军官怀疑的幸存者,其实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儿子,只有他的骸骨没有被找到!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带着这张报纸,是因为每次读到上面的内容,就会觉得儿子没死,我还有点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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