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银林忽摇手做不耐状,道:“喂,你别唠唠叨叨地搬出这许多人来。我们只要知道那个住在平桥路的姓沈的究竟是个什么样人。你单把这个人的情形告诉我们,别指东话西,乱我们的思路。”
挂号的把号簿合拢了,又像惊慌,又像抱歉似的连声应道:“是,是。我记得平桥路沈家里是一个女仆来请的。”
汪银林向我们瞅了一眼,又微微点了点头,似乎示意这话已和蔡妈刚才所说的吻合。
他又问道:“你可知那害病的是男是女?”
挂号的说:“据那女仆说,生病的是伊家的小姐。”
汪银林忽皱着眉峰,做失望状道:“你确实知道害病的是个女人?”
“这是那女仆在挂号时告诉我的,谅必不会说谎。”
“当朱医生看病回来,可曾说起过没有?”
戚某摇了摇头。汪银林也不再问,回头来向霍桑商量。
他走到霍桑身旁,问道:“我以为这是唯一的线路。我们就从这方面进行。你看怎么样?”
霍桑用右手抚摸着他自己的下颌,仍在端详那横在睡椅上的尸体,现出迟疑不决的神色。
他缓缓地反问道:“你打算怎样进行?”
汪银林道:“我们先往沈家里去探问死者昨夜诊病时的情形怎样。伊是不是在这沈家里有什么气恼,或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才使伊回到家门,便起了轻生的意念,吊死在后门外面。”
霍桑的眼光忽又向那蔡妈和呆立的挂号员瞟了一瞟,随即凝注在地板上面,默默地不答。他似乎正运思出神,没有注意汪银林的话。汪银林有些不耐,正要催促,霍桑忽又仰起头来,凑近汪银林的耳朵。
他低声说:“我老实说,这妇人实在不是伊自己吊死在后门外的!”
三 无意中的线索
霍桑这一句话,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我在他的旁边也听到清楚。这话的意思,在我本早已有同样的猜测,但银林却有些诧异。他起先似听信了霍桑的表示,当真信做朱仰竹是自己吊死的。这时他呆呆地向霍桑瞧了一下,又回头瞧那老妇。老妇正侧了脸和挂号的密谈。汪探长便也低声反问。
他问道:“这样说,伊是被人谋死的?”
霍桑点点头。
汪银林又问道:“你怎样知道的?”
霍桑道:“你刚才不曾看见那后窗的铁棱上满积着灰尘锈屑吗?假使伊是自己吊死的,当伊将丝带穿进铁棱里去时,伊的手指上多少总要沾染一点灰锈。是不是?现在你但仔细些瞧瞧伊的两手,便可以明白。”
这话竟提醒了我。当时我也明明看见死人的两手洁净无尘,那条黄丝带上却沾了不少铁锈。我要是能够着眼在这一点上,那么对于霍桑的另有作用的表示,早就用不着辩了。
汪银林的眼光果真又向尸手上瞥了一瞥,方连连点头:“不错。那么伊是被人谋死了偷移得来的?是吗?”
霍桑又照样点了点头。汪银林把日记收好,藏进他的黑缎夹袍的袋里去。
他紧闭着嘴唇,做坚决声道:“这样,更显得那姓沈的女子一定和这凶案有些关系。”
霍桑皱眉道:“一定的话还难说。你姑且不要抱定成见。”
汪银林似乎不大服帖,辩道:“可是事实上使我不能不疑。你想死者平时既不常有夜间的诊务,昨夜里这姓沈的请了一次,便送掉伊的性命。事实如此,你也能说是出于偶然的凑巧吗?”
霍桑低垂着头,仍忍耐地答道:“这果然是非常可疑的。但若仔细推想,这里面问题还多。你所料的这姓沈的女人或许设计害伊,那固然是一种可能的假定;可是说不定另外有一个人,却从中利用这个机会。再进一步,昨夜里来请出诊的这个姓沈的人,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住在哪里,也还难说。我看见号簿上有两个姓沈,另一个叫沈辅仁似是男子。此外还有一个姓孙的,沈和孙声音也很相近。因此,昨夜来请医的一家,究竟是哪一个沈家,我还不敢说定。”
汪银林并没有放弃他原来见解的倾向,立即答道:“这又何用怀疑?蔡妈不是已经确切证明了吗?伊说是平桥路的那个沈家啊。”
霍桑的脚尖在地板上移动了一下,仍低头垂着不答。我也觉得这一点刚才既已证明,霍桑未免过虑。
一会儿,霍桑仰起头来:“也好。我就先往平桥路去走一遭。但我们三个人用不着一块儿去。银林兄,你去报告法院,随后把那尸体送到验尸所去;一面再派人到这里附近探听一下。”
银林问道:“探听什么?”
霍桑又低声道:“昨夜深夜,可有人看见什么车子停在弄口,或车进这弄里来。”
汪银林似乎仍不了解:“这有什么意思?”
霍桑又低声道:“据我料想,那人把尸体移送到这里来时,一定也是用车子的。否则,扛了或背了尸体在马路上走,虽是深夜,谁也不会有这样的胆。故而我们若能够查明那车子的来踪去迹,实在是很重要的。”
这见解倒得到了汪银林的同意。他点点头,不再反辩。霍桑又问老妇,弄中的邻居们有没有和死者往来密切的人。据蔡妈回答,死者为人和蔼,对邻居们都很亲善,但是也没有特殊密切的人。霍桑又问起那个写信的姓薄的人,是否和死者时常来往。老妇说这薄一芝是一个画家,本是死者丈夫宋杏园的好朋友,自从杏园死后,他也常来询问。霍桑把探问的情形也在日记册上记了下来,便和汪银林约定,分头办事。我仍跟着霍桑往平桥路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任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