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道:“用北京中学生们的话说,您今天可真是‘帅呆’啦!”
“我不懂什么‘帅带’,但是我今天要请你品尝一次地道的法国南方菜,为你送行。或者说,为我们送行,因为人生并无固定的方向,说你走和说我走都是一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好啦,你喜欢吃什么?”
“您点吧,我这个人什么都爱吃。记得我小的时候,我妈就说我特好养活。”
“那好,我就替你点菜吧。”杨先生拿着菜单,用法语跟侍者说了起来。
我听不懂,便把目光投向四周。
这个庭院里此时只有我们两个客人,大概现在还没到法国人吃晚饭的时间吧。不知是不是为了适应法国人的生活习惯,这里的夜晚也总是姗姗来迟。虽然此时已经七点多钟了,但是夕阳仍然留恋着蓝天。金色的阳光从棕榈树的叶片间斜射下来,使游泳池的水面和我们身边的桌面泛起一片灿烂的辉光,也给这静谧的氛围染上了几分活跃的色彩。
侍者拿来一瓶红葡萄酒,熟练地打开瓶塞之后,先给杨先生的酒杯里倒了少许,让客人品尝一下。杨先生用手指托起酒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慢慢地咽下去,然后微笑着向侍者点了点头。侍者这才开始给我们两人的酒杯中正式倒酒。
杨先生对我说:“这是1966年的波尔多葡萄酒。你要是买葡萄酒带回国的话,最好买1966年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一年的葡萄好,所以生产出来的葡萄酒也好,味道醇香。”杨先生喝了一口酒,慢慢地品味着。
“杨先生,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吗?我的行李不多,如果您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去,绝对没有问题。”在这么高雅的环境中,我的话显得很俗气。但是中国人在外国,这种话总是要问的,最起码是一种礼节。
杨先生想了想,说:“也许,我会让你带封信的。但是这还要看我今天夜里能不能写出来。”
“没问题。我明天早上到您家去取吧。”
“再说吧。”杨先生很含糊地应了一句。
侍者送来了头牌菜。这是一道当地人喜爱的波斯特汤。汤内的各种蔬菜都已经烂得难辨身份了,唯有西红柿和香草调料是生的,后放进去的。汤味儿比较清淡,但是余香悠长。
接下来的是一道主菜,烤羊腿。鲜嫩的羊腿肉和洋葱、青椒等穿在细长的铁钎子上,味道很美,旁边还配有茄子和土豆等制成的菜泥。
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杨先生今天的兴致很高,详细地向我介绍着这些菜的制作方法和特点,并且和中国菜进行比较。我发现,杨先生还是一位美食家呢。
西面楼房的黑影缓慢但执著地向我们的餐桌挺近。终于,那灿烂的霞辉变成了笼罩在我们头上的一道亮丽风景。
主菜之后的甜点是热苹果加奶油,很有些甜腻。但是偶尔食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当侍者送来咖啡的时候,天上已然看不到太阳的余晖了。在四周楼房的框架内向上望去,清澈的天空是一片格外纯正的蓝色,没有一丝一缕其他的色痕,仿佛它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人类活动的污染。
我们慢慢地喝着咖啡,谈话也渐渐地转入了正题,或者说是我所期望的话题。
杨先生从皮包里拿出一摞稿纸,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很认真地说道:“我已经读完了你的书稿。我不懂文学,但是我觉得你的小说写得很不错,情节非常吸引人。而且其中有些章节写得还挺风趣,虽然乍看起来有些荒唐。你把那章叫做什么……‘荒唐的梦’,对吧?”
“您指的是关于神明裁判的那一章吧?那实际上真是一场梦,是我那天听了您的讲课之后做的一场梦。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把它写下来了,但是还没有决定最后要不要呢。”
“其实生活中有些事情就是那么荒唐的,跟你做的梦差不了多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杨先生若有所思。
“您是说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种神明裁判吗?”我问。
“未必是这种神明裁判的形式,但性质是一样的。”杨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竭力去追寻杨先生的思路,但是未得要领,不禁有些沮丧,便改换话题,说:“杨先生,您是我的老师,又是我这部小说的第一个读者。您还是提些意见吧,好帮助我修改啊。”
杨先生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说:“看完你的小说之后,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不能白读你的小说,对吧。别的地方我都说不出什么来,我就觉得你对书中男女主人公过去那段爱情经历描写得不够,显得很苍白。我说的是赵梦龙和李艳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其实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去写。您知道,我对那个时期的生活并不太熟悉,所以编起故事来总有些力不从心。”
“那是,你那个时候还太小。”杨先生又喝了一口咖啡,“你书中的主人公跟我的年龄差不多嘛。所以,看了你的小说,我不仅很受感动,而且很有感想,真可以说是浮想联翩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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