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点?”汪银林坐直了,果然现出疑迟的神色来。
霍桑道:“是全案中唯一的要点!”
汪银林停住了雪茄,错愕地不解。我也只向霍桑呆瞧,不知他这句话有什么意思。
霍桑继续说:“唔,还不懂?凶案中的要点自然是凶手问题啊!”
我和汪银林都不由不面面相觑,大家都答不出话。霍桑的话实在太突兀。
少停,汪银林问道:“你可是说这案中的凶手还有问题?”
霍桑立即应道:“是。”
“哪一案的凶手?”
“自然是孙仲和的一案。朱仰竹是受了仲和的迫害而自杀的,还有什么疑问?”
“那么杀死孙仲和的难道还不是陆全?”
“是啊,陆全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谁才是正凶?”
“那真正的凶手是——”
正在这紧张的当儿,偏偏施桂进来打岔,通报有客。我回头一瞧,来客就是那个穿淡蜜色春呢外衣的薄一芝。他的憔悴的面容和深陷的眼眶,都使我暗暗惊疑。
霍桑立起来招呼道:“薄先生,好啊!昨夜你往哪里去的!此刻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你坐下来,等我说完了再和你谈。”
汪银林把诧异的眼光瞧瞧来客,又瞧瞧霍桑,默不发话。薄一芝胆怯地坐下来,那顶玄色呢帽还拿在手里。我也踏进了迷阵似的模仿着汪银林的动作,一时摸不着头绪。霍桑在烟雾迷漫之中,自己接续下去。
他说:“你们不是急于要知道那杀死孙仲和的真正的凶手吗?真正的凶手就是孙仲和自己!”
“什么?”汪银林的身子不禁从椅中跳了一跳。
“孙仲和也是自杀的!”
“霍先生,这话实在吗?”
“这句话我不必负什么责任。回头你可以问检验的何乃时医生。”
“那么这问题你自己也还不曾确信?”
“不,我已经确信无疑。”
“奇怪!这里面究竟怎么样?”
三个人都把惊异的眼光集中在霍桑的脸上。霍桑仍安谧如常,缓缓地吸着纸烟。
他吐了一口烟,才说:“我知道孙仲和实在是服了安神药水致命的。我昨天已经寻得了那个安神药水的药瓶,显见他服得很多。这药瓶此刻在朱仰竹的那只皮包里面,结案时一定用得着。那皮包刚才我已经交给乔探员了。”
汪银林仍半信半疑:“但孙仲和为什么要自杀?莫非他为着畏罪的缘故?”
霍桑答道:“畏罪固然是一种原因,不过另有一个致命的诱因。包朗,这一封信就是我昨夜在孙仲和的银鼠皮袍袋中寻得的。请你念一遍给银林兄听听,省得我解说了。”他顺手从袋中摸出那封信来。
我瞧那信封是西式的,上面贴着许多邮花,邮印上印着“天津”字样。我把一张布纹白信笺取出来时,只有寥寥几句。
我丢了烟尾,高声念道:“仲和鉴:你的外遇太多了,证据都在我手里。这样下去,夫妇间再没有和谐的希望。我为自身打算,不能不另寻出路。现在我已别有相识,已一同到了北方。他是军界中人,你即使要追寻,势必没有便宜。那些首饰本是我自己的东西,自然有权带走。但我因旅费的现款不足,故而已把银行中的存款完全提尽。这一着未免对你不起,请你原谅些吧。珠白。”
霍桑等我读完,接着说:“‘天道好还’,这句话在现代人看来,也许已认为近于迂阔迷信,其实也是合得上自然的因果律的。这里不是一个好例证吗?仲和作孽——也就是作恶太多,却想不到他妻子会有这一种报复举动。昨天下午,他必准备往银行中去取了款子,以便给阿采和林根的酬谢。不料存款已空。这打击可不小,他只得向阿采商量暂缓。他回到家里以后,忽见我和包朗去访他。他明知朱仰竹的凶案已经发觉,他也已被认做蒙着嫌疑。我临走时指问那条围巾,他一定觉察到他的阴谋终于不免败露。后来他虽把它藏到楼上壁橱中去,可是亡羊补牢,他也知道太晚了。傍晚时他接得了他的妻子苡珠的这一封信,那就是他的致命诱因。那时他悔恨恐怖,纷集心头,当然说不出的痛苦难受。接着阿采的恐吓电话又来一催。他便觉得四面楚歌,再也寻不出生路,就不得不出于一死。”
汪银林领悟地点头说:“这样说,那老头儿陆全的行刺可是已在仲和既死以后吗?”
霍桑道:“正是。你岂不见他背上的伤口外面丝毫没有血迹?否则他何以甘心受刺,绝没有抗拒的痕迹?”
我插口道:“我当时还以为仲和醉中被杀,血液却被骆驼绒所吸收,故而没有流出。”
汪银林弹了弹雪茄,又瞧着霍桑问道:“既然如此,刚才你在孙家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说明?”
霍桑道:“那时还没有到发表的时间。因为我这个推想,必须有了事实的佐证,才能确定。故而我从孙家出后,特地往验尸所去。据检验的何乃时医生说,孙仲和实在是由于服了过量的安神药水致死,又因酒精的助力,死得更迅速。当老仆陆全举刀行刺的时候,他的血运早已停止,故而陆全实际上没有杀人。你回警厅以后,把那全没有关系的王寿玉放了,再好好地安慰陆全一番。你代替我致意一声,他的举动我个人是很表同情的。等到法庭公审的时候,我一定给他辩白,我是不怕那于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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