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是我的哥哥日辉。……但他已在去年六月里患伤寒病死了。”
霍桑忽把两手一挺,从藤椅上立起身来。他沉着目光走到书桌前面,从白金龙的纸烟罐里抽取了一支纸烟,又缓缓擦着火柴,把纸烟烧着。他旋转身来,把身子靠住了书桌的边,向来客沉静地瞧着。我也取起玻璃杯来喝了一口冰水,室中便完全静寂。
一会儿,霍桑又缓缓问道:“这真是奇怪了,以后又怎么样呢?”
裘日升答道:“我当时吃了一惊,呼叫不出,除了把线毯蒙住了头,再不能有什么动作。过了一会儿,我探出头来重新向外床瞧瞧,却依旧黑漆漆的,瞧不见什么。这时我才扳亮了电灯呼叫起来。除了那不能动弹的紫珊,和那一睡下去便像死一般的赵妈以外,其余的人都赶上楼来。说也奇怪,他们不但找不到什么,连我的房门也照样锁着。”
霍桑沉默不答,只顾吐吸纸烟。
我不禁插嘴道:“我想你是眼花瞧错的吧?”
裘日升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大了一双小眼瞧着我,又努力把他的头左右摇动。
“包先生,决不,决不!这一次我还有更确切的证据。我现在带在这里。”他很郑重地伸手到衣袋里去,摸出一个长方的纸包。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裘日升的面前,瞧他把纸包急急地打开。他的手指都瑟瑟颤动。那纸包里面有一只双钱牌的火柴盒子。他又把匣子推开,里面只有一根烧焦的火柴,那焦梗并没有断,约有三分之一还没有燃烧。
裘日升说道:“霍先生,这火柴就是在我卧室中的镜台上发现的。”
霍桑把火柴匣轻轻接过,衔着纸烟走到窗口,细细地瞧了一瞧。他喃喃自语道:“是一种药水梗的火柴,火柴梗上浸过硫酸镁溶液,所以虽经燃烧,焦梗也不致中断。”
我接嘴道:“这种特别的药水梗火柴,市上确有发售。这是一种瑞典出品的凤牌火柴。”
霍桑点了点头,又回头问裘日升道:“你说这一根火柴在你卧室中的镜台上面发现的。是吗?”
“正是,霍先生,你知道我是不吸烟的。卧房中绝对找不出一根火柴。你想这火柴是从哪里来的呀。”
霍桑吐了一口烟。沉吟道:“会不会有什么吸烟的人,偶然遗留在那里的?”
裘日升连连摇头道:“决不会的。我生平有一种洁癖,卧房中不容任何人进去。除了那赵妈每天早晨给我打扫以外,绝对没有人进去。但赵妈也不吸烟的。”
霍桑凝视着来客的脸,又静静地问道:“你再想想,难道当真没有别的人进你卧房里去过?”
裘日升的眼光无意中和霍桑眼睛接触了一下,接着又自动地移注到地席上面去,又像思索,又像避去霍桑的视线。
他道:“我的外甥寿康有时也到我卧室中会闲谈。但这火柴绝不是他的东西,请先生不要误会。”
“你的外甥也不吸纸烟的吗?”
“他虽是吸烟的,但他有一个怀中打火机,从来不用火柴,并且即使他用了火柴吸烟,也绝不会把这火柴梗留在我的红木桌子上面。我曾细细地瞧过,桌面上已留着一个淡淡的烧痕。况且三十那天,他并没有来过。”
“事前你不曾见过桌子上有这一枚火柴吗?”
“的确不曾。那是完全没有疑惑的。”
“但在事发以后,你不是说有好多人进你的卧室里去吗?”
“虽然,但这火柴的发现,还在他们进卧室以前。我不是说过我因着一段火光,才瞧见那怪物的吗?等我开亮了电灯,我的岳母他们赶上楼来敲我的房门,我披了衣服开了镜台抽屉,拿房门的钥匙,才发现台面上有这枚火柴。”
霍桑缓缓地把火柴匣子推上。又问道:“那么,这火柴匣子你从哪里得来?”
裘日升道:“那是我向赵妈讨的。”
霍桑把火柴匣子放在书桌的中央,又丢了烟尾,背着手从窗口踱起,踱到办公室尽端的一只长椅面前,接着又回转身来。裘日升仍呆睁睁地站着。他的目光跟着霍桑的身子,也在室中溜来溜去。室中便形成一片难堪的静默。我既不便插嘴,只好走到书桌面前,取了一支纸烟默默地吸着。
霍桑踱了一会儿,又站住了问话:“这事情发生过以后,你有什么举动?”
裘日升答道:“我们在楼上楼下四处找寻过一会儿,毫无异象,也没有遗失什么。但我当夜里就害了热病,一连躺了两天,直到今天早晨,热度方才退尽。我觉得这种可怕的情形,再受不住了,因此才来恳求先生。霍先生,你想这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妖怪?若说是鬼,怎会留这一根火柴?若说是人,房门好好地锁着,怎么能自由进出?如果是妖怪的话,那么——”
霍桑忙摇了摇手,阻止道:“且住。你的卧房中有几扇门可通?”
“只有一扇通客堂楼的房门。北首靠楼梯一头,虽也有一扇小门,但用钉钉住,堵塞着不通。”
“有几个窗口?”
“我的卧房是次间连厢房的,厢房中朝西有四扇窗,下面就是天井,朝东一面有两个窗口,一个在厢房中,一个在次间中的镜台旁边。这朝东两个窗口,每一个都有两扇窗,窗外面是我们邻居江姓的一个园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任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