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纸片的问一声,一边稳步地跨进房。另一个依旧站在房门口,枪口却凝注着贡尚烈。
贡尚烈僵硬地立着,两手握紧拳头,垂落在身边。
“是的。”他应一句。
“刚从香港来?”
“是。”
“你被逮捕了。这是逮捕证。”公安人员说。
“我——我有什么罪?”
“你是特务,台湾派到大陆来的特务!”
“证据呢?”
“就在眼前。”公安人员用手指了指那只搁在大床底下的旅行皮包,“这里面物证多着呢。还有,昨天饭前,你已经进行过一次特务活动。”
贡尚烈没回答。公安人员向侧边移动一步,偻一偻身子,一手把那皮包提起来。他先估一估皮包的重量,不太重。他让皮包重新落在地板上,掏出一串钥匙,着手开锁。贡尚烈眼看着这动作,他的右手像要举起来。
“不要动!动一动,就开枪!”站在房门口的一个公安人员喝了一声。
经这一喝,贡尚烈就不敢再企图有什么蠢动。
那公安人员毫不困难地开了皮包上的锁,迅速而仔细地在皮包里翻寻,不久就找出了那夹底,一支玲珑的镀镍小手枪便在电灯光里闪烁。
“哼,这里还有东西。”公安人员把枪凑近电灯,向枪管口里窥视。
“是密码底稿。”贡尚烈忽然主动地说。
公安人员摸出一个小镊子,从枪管里钳出一个细小的纸卷。他把它轻轻展开来,是一小方蜡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细字。
“是的,电报密码稿。”他侧过脸,向贡尚烈瞅了一眼,“你倒还算老实。你带回来的,还有别的东西没有?”他将手枪和密码稿重新放进皮包里去,把皮包关好。
“有件夹大衣,在衣架上。”他又指一指镜台,“还有这两个纸包——两段衣料、一盒巧克力。”
“我问你还有没有其他犯罪的物证。”
“没有了,都在这皮包里。皮包里有个打火机,盖旋开来,里边有一张三处情报站的姓名地址记录。还有——”
公安人员点点头:“好吧,这个慢慢谈,只要都在皮包里就好。”
“我——我——”
“你还要说什么?”
“我——我要自首。”
“要自首?看到了逮捕证,才想起要自首?嘿嘿嘿!”公安人员笑一笑。
“不,我本来准备要自首。”
“喔?那么为什么不提早一些?”
“时间上来不及。”
“嘿嘿,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真的,请你相信我!”贡尚烈还想挣扎。
“你有什么凭证足以证明是真的?”公安人员看看桌子上的信笺簿和钢笔,“喔,你已经写了坦白书?”
贡尚烈咽了口气,不做声。
公安人员把身子偻前些,将信笺簿翻了几页。
“一个字也没有啊。”他又瞧瞧对方,“你是要写信,也许是打算写情报,是不是?”
忽然,贡尚烈看见了他的妻子和妹子,并肩地站在那个拿枪的公安人员背后,默默地在看着他。他想,他要写坦白书是真的,只可惜迟了一步。不过姑嫂俩是可以给他说句话,证明他确已有了悔悟自首的准备的。现在,她们怎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捕,连一句话也不说呀?
公安人员不再说话,掏出一副手铐,抓住了贡尚烈的手,迅速地铐上。贡尚烈虽没抗拒,但是一阵悲哀和恐惧迫使他流出了眼泪,接着是号啕大哭。
“爸爸!爸爸!”
小凤的呼喊使他的哭声更加放纵。小凤好像奔近了他,在使劲地扯他的腿。他的肩臂上也给人重重地推揉,他的耳朵边又有另一种声音。
“康笙爸,醒醒啊!醒醒啊!”
他用力睁开眼睛,抬头一看,秀宝站在他旁边,她的手还没离开他的膀子。她的脸色发白,两条细眉也皱紧了。他旋过头来,看见小凤一只手还拉住了他那条粟壳色西装裤,一只手在揉她自己的小眼睛,她也哭起来了。但是,他看不见公安同志。他还是坐在方桌边,他的手上也并没有手铐。
他定一定神,才明白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宝贝,别哭。”贡尚烈安慰着小凤,抚摩她的头。
他觉得自己的颊骨上也湿淋淋,身体上也有些寒凛凛,而且衬衣都粘在肌肉上。他用手背抹一抹脸,站起来。
房门开着。奇珍和灵芝也走到房门来。像秀宝一样,奇珍也满脸是关怀和担忧的神气。灵芝却眨着好奇的小眼,像要窥探什么秘密。
梦的印象,在贡尚烈的脑子里,是非常深刻的,可是他一句也不提。他的妻妹也没一个问。
“康笙爸,你睡吧。”秀宝说。
“不,我要写坦白书,马上写。”贡尚烈回答。
“大哥,你该睡了,明天再写,还来得及。现在,你太疲乏啦,要写,也不一定写得清楚。”奇珍也诚挚地建议。
贡尚烈正要拿起钢笔和信笺簿,一听奇珍末后两句,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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