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顺着裤脚流在草地上。
“不怕的,咬破了点儿皮。快,就从这儿钻林子!”
“那马怎么办?”
“还得让它替咱们跑一段。”
莽勒戈说着,难过地拍了拍枣红马汗津津的脖颈。
枣红马歪过脸来,紧紧地依偎着莽勒戈的肩膀。
戈龙看见,这匹把自己从格黑寨驮出来的好样的枣红马,在悄悄地流泪。
噢,它知道要跟我们分手了。它哭了。
多么可怜的马啊!
这时,莽勒戈放松了缰绳,对枣红马说:
“好伙计,你去吧,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说罢,使劲在马屁股上擂了一拳。
枣红马最后扭脸看了看莽勒戈和戈龙,算是告别;然后,一扬脖颈,腾起四蹄,“咔嗒嗒,咔嗒嗒……”沿着马帮路,直朝密林深处跑去。
莽勒戈拉着戈龙,蹚过蒿草丛,钻进了森林。
不多一会儿,从后面赶上来的匪徒们,紧追着枣红马的蹄声,仨一群、俩一伙地打着马冲过榄仁树,一直朝前面追过去。
生着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的普利诺跑在最后面,突然,他在榄仁树下勒住马头,扯开嗓门,冲着匪徒们吼起来:
“站住!回来!”
匪徒们慌忙收住马,大眼瞪小眼地回过头来,不解地张望着。
普利诺用左轮手枪朝榄仁树下的蒿草丛里一指:
“血!”
六
血,止不住地从小腿上的伤口里涌出来。莽勒戈忍着疼痛,一手拄着一根树棍,一手提着张着大机头的驳壳枪,在根本没有路的老林中蹒跚地走着。
戈龙用牛角尖刀在前面开路,他不时砍断那像蟒蛇似的缠绕在树间拦住去路的藤条。
森林里越走越暗,从断树枯木和野兽残骸上跳起的“鬼火”,在黑魆魆的林深处闪着幽蓝的光。
父子俩正走着,忽听“豁啦”一声,从身旁一棵粗壮的乌叶树后,蹿出一个手持短枪的汉子。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这汉子的嘴脸,只见一对白眼在黑布包头下闪着凶光:
“别动!”
这汉子呵斥一声,把枪口对准了莽勒戈。
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莽勒戈和戈龙一下子愣了神。
就在这愣神的当口,汉子食指一勾,扣动了扳机。
这家伙想先下手为强,结果了莽勒戈。哪知莽勒戈情急生智,扬起手中的树棍,朝枪口猛一扫,只听“砰”的一声,被树棍打歪了的枪口便把一颗险些要了莽勒戈性命的子弹送上了天。莽勒戈不等对方回手,一举驳壳枪,“砰!”撂倒了他。
这先后的两枪刚一落音,森林里就响起一阵杂乱的叫喊声:
“在那边!”
“我知道他们钻不远,快围过去!”
“快!快!”
紧跟着,响起“扑腾扑腾”的脚步声。
土匪们追上来了!
莽勒戈一把抓住戈龙的肩头,瞪大两只血红血红的眼睛:
“戈龙,土匪追得太紧。我在这挡住他们,你先走!”
“不,阿达,”戈龙抱住莽勒戈的胳膊,“我不走!我不离开你!”
“不行!孩子,咱们要把到手的情报送出去!”
说着,莽勒戈从怀里摸出果沙带的小竹管,塞到戈龙的手心里:
“戈龙,你个子小,钻得快,一定要想办法钻出森林,把这个小竹管交给顾铭叔叔。你告诉他,曼萨老板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鸢鹰的秘密,也不知道剿匪大部队就要开到格黑寨。他急着打格黑寨,咱们就利用鸢鹰把土匪调出约哈古森林,一网打尽!”
戈龙瞪大了眼睛问:
“阿达,是谁用鸢鹰给土匪送信呢?”
莽勒戈的眼睛冒出火星子:“肯定是巴木利!”
“那我回到寨子的时候,就不能让他见到!”
“对,除了顾铭叔叔,你谁也不能见。你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藏好!”
“嗯。”
这时。土匪越围越近了。
莽勒戈急忙对戈龙说:
“快走吧,戈龙!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你就爬到一棵高树上去望一望糯茶山,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达!你——”
“你快走,别管我!”
“阿达——”
戈龙的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像露水一样晶亮的泪水,顿时挤满了眼眶。他咬着嘴唇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是,泪水聚得太多了,眼眶已经关不住了,吧嗒一下,掉了出来。
看儿子掉了泪,莽勒戈的心像被刀扎了一下。他用力一推戈龙:
“不要哭,快走!”
戈龙被推得差点儿摔一跤,借着向前趔趄的劲儿。他起步跑了。跑出几步,又扭头看了阿达一眼。
只见阿达歪着身子,从仰面扑倒在地的土匪手里拽出枪,然后,闪躲到乌叶树后面。就在这一瞬间,阿达也扭过头来。
他也在张望自己的儿子。
父子俩的目光倏地相碰了。
在这个最需要亲人的时刻,身边唯一的亲人却要分离。
多少要说的话,忍在心里;多少要流的泪,咽进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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