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案的经过讲完之后,汪银林向少年提出几个问句。
“你进了玲玲被害的卧房之后,有什么动作?”
纪璋答道:“我自然先问老许。他把经过的情形告诉我以后,我就检查床上的玲玲。伊的呼吸已经没有,脉搏也停止了,胸口还照样温热。那块石头显示,伤处也许在头部。我利用了电筒的光,发现伊的发根和枕头上都有血,显见伊的脑膜已经破裂了,已经没有任何急救方法。”
汪银林问道:“房里的情形怎么样?有任何反常迹象吗?”
纪璋摇摇头:“没有,跟二层楼的完全不同。除了半桌上的那块古董石头搬到了床上枕头边以外,一切看不出什么异状。玲玲小姐仰面躺着,那条夹被的尖角掩盖在伊的嘴角上。伊正像好好地熟睡着。”
“你想玲玲是怎么死的?”
纪璋略略迟疑了一下:“那当然是被人谋杀的,因为那块石头不会自动地搬到床上去的。”
“谋杀当然不成问题。我要问的,你看这女子是不是给那块石头击死的?”
“呜,大概如此。房间并无其他凶器。”
“很可能,石头很重击了在脑壳上,尽可能立刻致命。”
“立刻致命?”插口的是霍桑,好像他要在这一点上得到一个更正确的断语。
岑纪璋点点头:“是。”
“连呼叫声都没有?”
纪璋又有些踌躇了:“那也可能。我虽不能确切地说,单是从没有挣扎的迹象上看,像是立即致命的。”
“不过你不是说那夹被的尖角掩盖在死者的嘴上吗?这会不会有阻塞呼声的作用?”
纪璋瞧瞧霍桑,又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的目光低落了。
他慢吞吞地说:“据睡在后园的老许和金生说,他们都未听到任何声音。老许是很容易醒的。”
这不是直接的答复。霍桑的问句受了阻碍,显然不可能有圆满的解答。汪银林从中解围。
他说:“我看这一点现在还不能有确切的解答。如果死者有过喊叫的尝试,那被角尖果真有阻塞的作用,声音就不能透出去,后园的仆人们当然也听不见。况且后园和死者的卧室有相当距离,卧室的窗开着,仆人们在酣睡中不一定听到见。”
解释很合理。纪璋点点头,把眼光瞧着霍桑,像在征求他的同意。霍桑也微微地点一下头,发出另一个问题。
他说:“岑医生,我插一句,你可查明二层楼的俐俐小姐究竟受了什么伤?”
纪璋答道:“后来我回上楼去,问过俐俐。伊说伊的脑子有些昏。伊未觉得有什么伤。我看伊的胸口的血像是从伊的鼻子里流出来的。”
霍桑点点头:“好,请你再说下去。你发觉了玲玲的死状以后怎么样?”
纪璋说:“当时大家慌了一阵,都没有主意。因为大小姐死了,下面只有两个男仆。我处于客人的地位,不便有什么主张,所以也不便马上报告警署。接着翠喜下来了,说顾太太很吃惊,要我马上去告诉伊什么事。我还是迟疑不决,一时并不曾上楼。”
汪银林插口道:“那顾大荣呢?他似乎是这里的小主人。”
“是啊。我们在楼上楼下闹得这样子,他还是不下来。”
汪银林的眼珠转一转:“你说他是住在三层楼上的。楼底下的呼叫声音,他听到见吗?”
“寻常的声音固然不一定听到见,但是老许曾高声连续喊叫。况且我在三层楼的窗口里也高声喊叫过。这不免使我觉得奇怪。”
汪银林不加批评,瞧瞧霍桑。霍桑没有表情,但回头来瞧瞧我,我猜测这一瞧的含意,好像他在警告我,纪璋所以加重语气,显然在暗示我们,大荣的行动有些嫌疑。
汪银林向那少年说:“以后怎么样?”
纪璋说:“我踌躇了一下,才差金生到三层楼去,把大荣叫起来。我随着翠喜到顾太太房里去,让老许看守着尸体。顾太太的神情很激动,急于要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贼骨头偷东西?’伊劈口就这样问我。我一时踌躇起来。我能把这件事真说吗?伊患的是神经性的疯病,受惊之后显然会影响伊的病体。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要瞒也瞒不住。我说:‘顾太太,你得镇定些。大小姐给什么人用石头击死了。二小姐也给什么人袭击了一下,受了伤——’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伊即骇叫道:‘哎呀!谁干的?’这时候伊的眼睛张大了,用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我急忙按住伊说:‘顾太太,你别太震动。你还是躺着。’伊在高声问道:‘谁干的?谁干的?你告诉我!’我仍婉声回答伊:‘谁干这件事,我还不知道。不过事情总会查明的。你这样子着急,实际上没有用,如果因此加了病,那反而会妨碍侦查。’伊好像平躺了些,闭一闭眼睛,叹口气不再挣扎了。接着伊又突然张开眼睛,发出一声可怕的冷笑。‘嘿,嘿,嘿!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两件事是谁干的——是大荣!”
那少年医生说到这里,他的眼光在汪银林方面掠一掠随即移转到霍桑方面,最后又顺便瞧我。但是他不理会他隔坐的那位少年探员。客室中暂时静默。汪银林和我都瞧着霍桑。孟飞也不例外,分明都在等待霍桑的评判。霍桑在瞧他自己脚上的那双不大洁白的白牛皮鞋,好像不觉得室中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案情已经显著地明朗,而且对于暗中的凶手已经有人指控。虽则指证的是个躺在床上的病人,不一定有充分的根据,但是也不会毫无理由地凭空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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