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独生的孩子,在那对老夫妇的眼内,看得如同一颗夜明珠相仿。平时,要长,要短,第一秒钟夜明珠开了口,那对“老蚌”便恨不能在第二秒钟以内立刻给他办到,即使他要搬取“月宫宝盒”——只要可能的话——他们也决计不惜牺牲全部财产而替他把订单送到德国或美国去定造那座登天的梯子的!
这住宅里,除了上述的二老一小三位主人之外,其余,有一个汽车夫,和几名男女下人。以上,便是对方四十三号屋中的一篇详细账目。
其次,鲁平又探访得了隔壁三十四号这一家的内容。
这一家的情形,和前者有些不同。这里并不是一处正式的公馆,而却是一个非正式的“小”公馆。主人,是一个从旧货业中发迹的财主。他的姓名,叫作梅望止。这位财主虽只拥有一个中级的财产,而他所囤积的夫人,却有六位之多。住在这里的,是他的第二房的太太。这位二太太,虽然像一艘军舰那样,已到达了应退伍的“舰龄”,可是,她在她的半打“同行”之中,依旧还是最受宠爱的一位。为什么呢?原因是:主人梅望止自从和这第二位太太结合以后,不久,就增添了“一千金”的流动资金,而他自从增添了这一千金的财产之后,他的命运,从此便像搭上了国际饭店正在上升的电梯一样,一层高似一层;一直到眼前为止,他简直逐年在他的财产纪录上,增添着舞女们所怕见的记号。
就为了上述的原因,这位旧货大王,却把他这流动式的“一千金”,一直看得如同第二生命一样。
这女孩子在梅望止的全体的儿女之中,排行应列第三。所以从小的乳名,就叫作“三三”。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随着“三三”二字的字音,顺口改作了“姗姗”。鲁平前一天在后门外所见到的,就是这一支娇柔的“蜜丝”。她因为身材生得纤小,外表看去,好像只有十四五岁。实际,她的年龄,却已到了“应该学写情书的时期”,告诉你们吧!她有十七岁了呀!
这一宅住屋里,除了以上三位主角以外,还有一个年轻的侍女,似乎也是必须一提的。这侍女叫作小翠,她是那位姗姗小姐的贴身女侍,同时也是心腹女侍。如果我们要把这位女侍加进一种旧式的喜剧里,无疑的,她在这喜剧里,便应取得一个和“翠屏”或“红娘”相等的位置。
除了以上种种,另有该说明的一点是:那位旧货大王梅望止,每个月中不过到这里来住上几天。其余的日子,他却把他的宝贵的光阴,轮流分配在其余的五个公馆里。
以上便是三十四号屋中的一个大体的情形。
当时,鲁平既将上述情形打听清楚以后,他觉得“梅望止”这一个名字,字眼取得相当特别;同时,他又觉得这一个特别的名字,碰到耳膜上面似乎有些熟稔;他仿佛感到,自己和这相熟的名字,过去好像有过一种什么交涉的。
他想了半晌,忽然,他的脑内一亮,竟想起了十年前一则曾经轰动过全上海的特异的新闻来。
呵!那则新闻,的确是件千真万确的事;而且,它的性质,也的确是具有一种诡奇动人的力量的!
六 神秘的绣枕
笔者可以站在神坛之前,向读者们宣誓:以下所述的事件,绝对不是出于凭空的结构——该声明的:以上所说过的许多许多,当然也不是——读者如果不信,笔者可以设法拣出那张十年前的旧报——那张“中国绅士型”的新闻报——以证明笔者所说的不虚!
遗憾的是:笔者对于那则新闻的较详确的日期,已经有些模糊;而同时,对这新闻主角的姓名,也已记忆不起。好在读者们对以上这两点,一定能够予以谅解;那么,让我把这新闻的轮廓,先说出来吧!
十年之前有一个将近踏上饥饿线的人物,一天,花费了他衣袋里的仅有的两块钱,在一个比他更困苦的人的手里,买得了一个很精美的绣花小枕;——他买这小枕,实际并不需要这小枕;而却是出于一念的仁慈。——当夜,他把这绣花小枕,放在他的后脑之下,准备试一试新。不料,睡下了未久,怪事来了!原来,在黑暗中,忽然有一种东西,向他展开了“闪电式”的袭击!
燃上了火一照,他立刻发现他的床铺,已成了一小片的战场。那里有许多细小的生物,像“装甲师团”似的,正自列成了一种“钳形阵势”,准备向前作“锲形”的冲锋!
那是什么东西呢?
那是无数的虱子,在向他举行黑夜的袭击。往常,他这床上,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意外的祸患。他知道敌人的根据地,一定是在那个绣花小枕之中无疑了。细细一看,果然,那枕上还有许多后备的队伍,正在线缝里面勇敢地冲出来。
那个绣枕的新主人,气愤之下,立刻把这些“小型坦克”,悉数予以扫荡。他搁高了他这绣枕,准备再度入梦。然而,暂时的“妥协”与暂时的“苟安”,都不是一种彻底的好方法哪!
刚阖上眼,那些像伞兵一样突如其来的小生物,再度又向他开始了总攻击。这使他第二次又从床上很气恼地直跳了起来!
在起先,他因为这小枕上的刺绣,绣得非常的精美——简直是生平从未见过的精美——因之舍不得实施“焦土政策”,而予以摧毁。但这一次,他却耐不住了。立刻把这小枕的外层,愤愤然地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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