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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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志士的一股不平之气直从他的两目中射出来,凶光灼灼地叫人不能逼视。我回目瞧瞧霍桑,依旧端坐着不声不动。他的脸上也现出一种严肃的神气,显然在和那人表示同情。是的,我相信除了那泥塑的偶像以外,谁听了这一番故事,谁也会表同情。

  少年继续说:“我们的宗旨,你们两位总已明白了吧?所以那些贪吏、劣绅、奸商、土豪,都是我们制裁的对象。第一步从事严密的调查;调查确定了,就给他一个警告;方式是截断他的一个左拇指,并指定他捐助某一医院,学校或教养院等若干元,数目并不一例。要是他遵从了,确有洗心革面的表示,我们也就给他开一扇自新的门。要不然,我们就进一步彻底地制裁他——处死他,再截断他的右拇指。这是我们制裁奸恶的大概情形,虽有时略有出入,大体总是这两个步骤。”

  制裁是严厉的,方式是新颖的,在我的见闻中还是首创。霍桑仍静穆地不加批评。我料想这少年还有继续的解释,就也用静默鼓励他。

  那人又道:“我们对于姓卫的,起初也还望他悔过自新,没有杀死他的决心。上星期初,我们先寄信约他在玄武湖会面,警告他的行为;见面的时候,我断了他的一个左拇指,指定他捐给孤儿院五万元。这原是略示薄惩的意思。他脱身后却置之不理,捐款终于没有送去。我们一连写三封信去催他,都没有回音。后来他倒雇了两个武士守卫他的卧室,作消极的抵抗。我们见他这样,知道他没有悔过的诚意,就在上月二十八日的破晓时分,我一个人进去结果了他,再断了他的一个右拇指,并搜聚了三四万元的首饰。这就是我制裁卫某的原委。”

  又是沉默。霍桑忽冷静得像石座上的地藏一般。这故事对于他一定也一样新颖。据我估量,他当然有同情,不过他并不表示。

  我又问道:“那么那天有几个人和你同谋?你们所得的赃款怎样分配?”

  那人忽冷笑道:“包先生,我想你所用的‘赃’字,一定是对卫某说的吧?”

  唉,我失言了!我有些窘。幸亏三个电筒的光并不强烈,不致暴露我脸上的色彩;而且对方也不太认真,仍自顾自说下去。

  他说:“我们所得的款项,按例作三股均分:一股充党费;二股散给一般贫民;或捐助给真正纯洁的慈善团体。至于同谋的人,请不必过问。我已经说过,这一件事完全是我一个人做的。”

  霍桑叹口气,开口了:“你一个人干事竟能够这样子敏捷?”

  那人微笑道:“霍先生,你太抬举我。其实我犯案至今,本不止这三件案。先前在浙江的时候,我两次执行,一共犯过六案。不过他们问心内疚,都不敢宣布。所以到今天我仍能独往独来。现在我不妨将我犯案的证物一并给你瞧瞧。”他重新立起来,像要走向佛像背后去的样子。

  霍桑止住他道:“不必劳神哩!证物早已在我的袋里。是的,一共是七瓶。”

  那人略现些惊异的神色:“你已经把那铁箱打开了?”

  霍桑点点头,又问:“你们到底有多少团员?首领是谁?我想你不妨说一说。”

  那人沉吟了一下,才答道:“也好。团员的数目何止于百?因为凡是热血的青年赞同我们的宗旨,经过三个团员的介绍,就可以加入。所以各地都有我们的同志,谁也不知道同志们的确数。团员的资格分两种;一种是执行团员;一种是赞助团员。赞助的专司调查和情报的职务,执行的专司执行惩罚。执行团员必须有冒险和牺牲的精神,故而数量上比较地少一些。至于首领是没有一定的。照目下而论,我就是首领。”

  霍桑诧异道:“喔,难道你们有什么特别的组织?”

  那人道:“正是,特别得很。我们同志所最厌恶的是阶级制度,故而团中一律平等,并没有首领和团员的区别。不过当执行团务的时候,例由执行人召集会议,权坐主席,所以可以称为临时的首领。”

  “唔,这制度很新颖。但是临时首领怎样产生的?”

  “起先本规定由各执行团员自认。后来因着同志们踊跃争先,个个情愿去执行,就定了拈斗的法子。每到一处,用拈斗法拈着了谁,谁就去执行惩罚,也就算是临时首领。”

  “照这么说,临时首领不但要冒险执行,而且案发之后还负有牺牲的责任。是不是?”

  “正是。我此番就要实行牺牲了。”

  霍桑又赞叹似的舒一口气:“如此,你的态度真是很光明的。但是你事前为什么派了人监视我的行动,又寄断指来恐吓我?案发之后,你又为什么去恐吓卜良,叫他不要追究?那又明明是畏首畏尾的表示。岂不是言行相反了吗?”

  那人道:“霍先生,你说得不错。但其中也有原因。我们的团规,凡到一个地方,至少须执行三件案子。此次我们调查的手续刚才完毕,便听到你们两位到南京的消息。我防有什么阻碍,便派徐同志来侦伺你们。后来我执行了第一、第二案以后,徐同志报告,果然有个姓何的打电话请你。我怕你出来侦查,阻碍我的第三案的进行。起初我打算来看看你,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因为我一向听到你是富于正义感的,也许可以同情我的行动,不干涉。可是不凑巧,你出去了,没有见面。据徐同志的意见,认为你是在法律轨道上活动的人,跟你剖诚谈,太危险。我听信了他的话,才想用恐吓手段制止你干预。不料用这样的手段应付你先生,不但没有效,结果却恰得其反。这实在是我们的失计。至于卜良一般的假貌绅士,金陵城中本不止他一个。不过他们害民的资格比较地还不及卫某那样厉害,所以我们存着宽恕的心,暂免惩罚。但在第一案发生以后,这里的每一个腐化分子都已先后接到过一份警告。这原是叫他们改过自新,并没有制止他们追究。这一点作大概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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