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五马,在告岭附近跑了一会,才下午一点钟,郭中提议到羊角岭上去,看看这著名的极高峰。这提议被迅速通过,大家放马向原路驰回,经过冰坑,由冰坑后面爬上去,山路极其险峻,五人所骑的虽然是惯走山路的川马,还不得不小心谨慎。到两点半,到达羊角岭了,那海天一峰远在二十里外,这时却显得低了。由羊角岭向南望,另一最高峰是西天目山的太师岗,太师岗再过去,几十里外的一带青山,就是东天目山。
如果不是路英风催着,郭中还不肯走,路英风算着时间不够了,大家才匆匆下山,下山才到半路,天色渐渐黄昏,天上渐渐张开苍冥的夜幕。五人按马缓行,顺原路回司令部。正走之间,忽然听见路旁乱山杂石上丛树密林之中,有人在高喊一声:“文雄!”
大家一齐惊愕地勒马停止。“夏先生,”文雄惊讶地说,“谁喊我的名字?”
“我听得最清楚,”郭中跳下马来,“的确有人喊士杰,最清楚没有,是江浙一带口音。”
“搜!”夏华只说这一个字,迅速下马,拔出手枪,向喊文雄的声音的地方走去,郭中、文雄、路英风紧跟着,都拔出手枪。
但山石崎岖,林木杂乱,天色又黄昏,视线不明。四人高一脚低一脚,在附近搜索半晌,毫无踪影,满地都是去年秋天的腐化了的败叶,更显不出脚印,四人搜索了半小时,天色黑下来,只得退出,上马向回走,一路上大家枪都握在手中,子弹登膛,保险打开,十分警戒着下山回到司令部,幸而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件。
一路上,大家都很缄默,一进司令部大门,夏华四面看一看,首先问文雄道:“的确是喊你的名字吗?”
“毫无疑问,我听得绝对清楚。”
“口音熟吗?”
“口音好像很熟,刚才我想了半天,简直想不出来是什么人。”
“你在此地附近,没有熟人吗?”
“浙西一带一个熟人没有。真怪事,口音很熟,就是想不出来是谁。”
“喊的时候的口音,听不出来是善意或是恶意。”夏华思索着说,已走进司令部办公室。
郭中跟在后面说:“连我都听得口音很熟。”
军长沈万鹏,已经欢迎出来,大声道:“夏先生料事如神,一点不差,千里镜有情报来了,孔家庄院发生惨剧!”
“咦!”夏华脱下呢帽,笑着答,“可惜尤大力早死几小时,没有看到。是怎么一个惨剧呢?”
“大概是任老先生任子宣博士被杀!”
大家一齐惊骇起来。“什么时候发生的?”夏华很急切地问。
“大家请坐!”沈万鹏向大家招呼一下,转身对夏华道:“那两个回来报告的弟兄吃饭去了,等一等叫他们来报告。”他叫士兵:“看他们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叫他们就来。”最后他才答复夏华的问句:“是中午十二点钟发生的。”
“这就怪了!”路英风插口道,“这在我们由司令部出发没有到告岭之前。我们在告岭上向下看,看见孔家、任家都很平静,绝不像已经发生惨剧的样子。”
“报告!”
“进来!”
两个士兵进来,鞠躬后。“把你中午在千里镜所看到的,报告这位夏先生。”沈万鹏命令着。
两个士兵又向夏华鞠躬,其中一人报告他所见。
“报告夏先生,本班班长派我们五个人,轮流着看千里镜,每人看一刻钟,在这十五分里,不准看别处。我是第一个看的,我在十二点缺五分看起,刚看了一会儿,看见孔家庄院,有三个人,一个是矮矮胖胖的老人,穿灰色西装,秃头顶,戴眼镜;一个是中年男人,穿蓝布长袍,身体很不高;还有一个是女的,我认识她,她是告岭任家宅的任小姐。千里镜里虽然看不清面貌,我从她的身段、衣服、走路的样子看来,一定是任小姐。这三个人,在庄院里一面走一面谈。不久,那穿蓝布袍子的中年男人走开了。之后,忽然从左边一带瓦房的窗子里跳出来一个人,身上什么衣服都没有穿,光着身子、赤着脚,向这老人同任小姐奔过来。任小姐当时就拿膀子掩着面,转回头飞快地逃走。剩下那个老人,还正对着惊呆了,一步不动。那个不穿衣服的人——看头发是一个男的,把手一举,手里一道闪光,老人就向后仰着倒地。这时候又奔出来七八个壮丁农夫,把不穿衣服的男人捉住,横过来拖进去,拖到屋子里头去。又不到半分钟,先前那蓝布长袍的中年人同任小姐都跑回来,任小姐跪倒伏在老人身上,像是在哭。老人头上流下不少的血,地下一摊鲜血。那蓝布长袍的人把任小姐扶起来,任小姐还跳脚大哭。另外两个农夫拿一个棕绷子,把老人抬走。老人已经不能动,看地上那么些血,他恐怕活不成了。跟着又来几个乡下人出来,把地上流的血用铲子铲去,填上土。这庄院里就又平静了,一直到天黑,没有再发生别的事。报告完毕!”
夏华集中精神,听他报告完毕,温和地说:“好,谢谢你。这一位弟兄还有补充吗?”夏华指那第二个士兵。
“报告夏先生,我是接他的班,在千里镜里看见路先生、夏先生,还有这两位先生,从孔家庄院外走过,我都看见了。刚才他所看到的杀人事情,前后总算起来,有二十分钟。夏先生走过的时候,是在事情发生以后的十分钟。报告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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