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插口问道:“昨夜的什么事?”
女仆向我瞧一瞧,又踌躇了一下,答道:“先生,你昨夜不是一同在场吗?钱先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先生竟气得发昏。这不是就因着那天的争吵弄出来的吗?”
霍桑点头道:“对,你的话不错。但昨夜客散以后,你主人的情形怎么样?”
巧林道:“他醒转来以后,就回到房里去睡,到此刻还没有下过床。”
“你怎样知道他没有下过床?”
“昨夜小姐扶他回房以后,就陪在他的床边。直到我今天天亮起来,小姐依旧陪着,眼睛可红肿了,分明一夜没有睡,并且还像哭过的样子。后来小姐回到伊自己房里,我问伊,伊告诉我果真通夜陪着伊的爸爸。”
“这话确实吗?”
“自然,这是小姐亲口对我说的。”
霍桑忽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他忽低垂了头。
汽车仍在绕圈子,因着驶行得缓,轧轧声并不阻扰我们的谈话。车窗完全闭着,可是冷风还在继续袭击,霍桑皱紧了眉.有些失望,好似他先前已经假定天鹏和凶案有关,此刻听到了天鹏昨夜里没有出外,显然粉碎了他的计划。
巧林把灰绒围巾裹拢了些,又说:“先生,我的话完了,放我下车吧。我是一向不欢喜搬嘴弄舌的,这一番话,你们决不可说是我说的。”
霍桑的眼睛注视在他的鞋上,鞋尖微微地动着,似乎没有听到。这个不喜搬嘴弄舌的女子可天生着一套伶牙俐齿,人家雇用了伊,真有些危险。不过说句自私的话,这种人对于当侦探的最有助益。否则我们要探悉这里面的情由纠葛,就不能如此容易。
霍桑突然仰起头来:“巧林,你们的电话号数是不是五一一七七?”
巧林怔一怔,才道:“是的。什么意思?”
“电话箱装在哪里?楼上还是楼下?”
“楼下,就在先生卧房外面的书房里。”
“昨天电话可曾坏过?”
“没有啊。昨天白天先生打电话很多。”
“晚上也没有坏?”
“没有……唔,我记得吃酒时李姑太太也用过电话。先生,你为什么问这个?”
霍桑不理会巧林的问句,但暗暗地点着头,似乎有所会悟。我想不出他问电话的用意。
他又道:“我还要问一句。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巧林道:“除了先生小姐以外,还有三个仆人:—个是看门的老毛,一个张妈,一个是我。”
“老毛晚上可睡在门房里?”
“是。”
“你和张妈呢?”
“我们俩同房间,在楼上小姐的卧房的后面——先生,你为什么又问这些?”
“你别管。你昨夜睡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话题岔进了汊港,使巧林感到迷惘。伊又用白巾掩了嘴唇,瞠目地摇摇头。
霍桑自顾继续问:“譬如你小姐房中有什么声音,你们可也听到见?”
“听到见的。可是昨夜完全没有声息。因为小姐全夜陪着伊的爸爸,到天亮还没有上楼。”
“你确实知道伊没有上楼?”
“确实的。要不然,伊开房门关房门的声音,我总听到。”
霍桑的两手交握着,眉峰也越发紧促,目光还看着自己的鞋尖,好似他越问越觉模糊。
一会儿,他向车窗外瞧一瞧,说:“好了,巧林,你回去吧。你的话我们固然可以守秘密,但是你自己也得嘴紧些。要是你自己在主人面前漏了风,那不干我们的事。”
巧林答应了。霍桑就叫车夫开回白杨路去。在一个隐僻所在停了车,放女仆下去。霍桑摸出一张钞票,向巧林的手中一塞,又和伊附耳说了几句,方才吩咐车夫开回爱文路去。
他问我道:“包朗,你不如到我的寓里去待一待,再送你回去。”
我答道:“很好。这件案子把我困住在迷阵中,摸不着线路,正要请你解释解释。”
霍桑摇头道:“唉,你不要希望太大。包朗,老实说,我此刻正和你一样模糊!”
“真的?这女仆的话不能供给你什么线索吗?”
“不,伊的话反而增加我的疑惑。我起先因着某种情况,很怀疑天鹏和这凶案有连带关系。我们到了俞家,又得到了几个印证:第一,他吩咐仆人拒客,似乎有些心虚;第二,我知道了他住在楼下;第三,你进去谈话,他又把假话骗你。这种种都足以证实我的推想。不料巧林的话不但不能给我一个最后的印证,却把我的原有的想法也根本摇动了!”
“你原有的想法,可是以为昨夜俞天鹏曾到过芝山的寓里去?”
“是,我料他如此。”
“那么你以为谋杀钱芝山的就是他?”
“我敢说他至少有谋杀的企图。”
“事实上也有可能性吗?”
“有。他昨夜受辱以后,尽可能跟着钱芝山到温州路德仁里去,贿通了仆人进去行凶。”
“你确信如此?”
霍桑沉吟了一下,才道:“确信虽还难说,但我在和巧林谈话以前,离确信也已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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