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芒闪过,雷音的脸颊上挨了重重一掴,顿时跌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鼻下已挂了两道血痕。
雷音随手擦去血迹,抗声说:“苏寒碧,和石洛,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他们为我治伤,又对我很亲切……”
“废物!”又是一道掌掴,雷音再次跌倒。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却是瘦弱的少年体型,一头乱发,遮住一双沉郁的眼睛。
正是即墨。
“我们为何千里跋涉来到建康?又为何要利用息壤造出这些异界?都只因天下即将分崩离析,而我们是依靠着息壤的法力而得以存活的,若无调和息壤的骨血,你、羽山下所有的尸蝉,都将丧失法力,归于尘土!”有着即墨外形的人冷哼,“而你,却因他们对你好,就忘了这些?”
雷音被打得倒在地上,艰难地爬起:“可,可为何一定要杀了苏寒碧……”
“因为他体内流淌的,是神的血液。”那人冷笑,“久远到和鲧、禹这些神话时代的人一样的血液。我们从鲧的身体里偷盗的息壤,若无他血液的触发,就将与这大地中的息壤一样,到了生命的尽头,而你……你这段时间,做地仙做得很快乐么?竟然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忘了!”
“我没忘!”雷音叫起来,“烛龙,我只是,只是不想去伤害别人……”
烛龙冷冷看着他,半晌,才说:“那也无所谓。我已得到了这个躯体。会消亡的,只是你们这些尸蝉而已。”
“那只是你捡来的身体,”雷音咳着,觉得自己喉间全是血味,“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怎么办?”
“与我何干?”烛龙冷笑。
他蹲下,看着在地上的雷音,“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很长很长哦。”
“你,不就是受命看守羽山的鲧的尸体和息壤的烛龙么?”
“但在那之前呢?”烛龙冷笑,“你可知道,鲧是我的朋友。”
他顿了顿,又说:“唯一的朋友!”
四周一片暗沉,是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
因着四极崩摧而引起的异变,从远至近的,闪电宛如游龙,倏尔闪现。
雷音抬头。闪电的光芒映在他眼中,他的眼里顿时蓄满了光彩,然后又归于黑暗。
“什么?”他战战兢兢地问。
“息壤,就是他从我手中偷去的。”烛龙那窃取自即墨的少年脸容上一片阴沉,“令我被贬斥到羽山,看守那极度阴寒边远的土地。”
他笑起来。
“鲧在偷走息壤前,找我来饮酒,他说:为了寻找能挽救水患的仙器他已走遍神州九域,连双脚都肿胀糜烂。我带醉说,他所寻找之物就在我手中,但我却不能给他。因息壤的法力只能支撑三千余年,而人间界是三千年前毁灭,还是三千年后毁灭,可有何区别?……待我酒醒后,他已走了,带走了我所看护的息壤。”
雷音呆呆看着烛龙,那张本属于即墨的脸庞,瞬间变得扭曲可怖:“他害得我被仙界贬斥到羽山苦寒之地,看守那永夜的冰封土地,每日所见唯一活物,就是你们这些低贱生灵。我在羽山已被困了数千年,换作是你,你会回去么?——我问你,已经成为小小地仙的雷音,你,会,回去吗?”
雷音呆愣愣地,说不出话。
“所以收起你那些妇人之仁!什么朋友,全无值得你付出的!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同族,都应该杀了苏寒碧去取他的血!”
他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悠然的语调:“哦,原来在下的血液,竟然如此受欢迎?”
语音淡然,语声清脆,却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烛龙猛然回头,就看见苏寒碧自黑暗中,从容自得地出现。
“你怎么能找到这里?”他咆哮着,“我明明已封闭了空间!连你的七焰灯都被我击碎了!”
苏寒碧一见他的脸,顿时愣了一愣。
“即墨?”他问,而后又摇头,“不,你不是即墨。”
“我自然不是那个什么傻瓜即墨。”烛龙冷笑,“竟然施展离魂之术,将身躯随便丢在凤凰台附近,魂灵不知跑去哪里。我只是捡来用用,怪不得我!”
苏寒碧研究似的看着他:“那你原本的身躯呢?——莫不是太大,太老,不中用了?”
“听你的语气好似很清楚我是谁。”
“这个么……”苏寒碧游目四顾,“这里真冷。”
他忽然顾左右而言他,烛龙也不以为忤:“自然很冷!因为这是我创造出来的空间。”
“不错。极北有山名羽山,为人间界最苦寒边缘之地,也是被仙界遗忘、冥界抛弃的所在。我想,你应该很熟悉那里?”
烛龙忍不住一挑眉,少年的好相貌却尽是狰狞神态:“你如何得知我是来自羽山?”
苏寒碧抬手,屈起一个指头:“我梦中与大鲧的魂灵交谈,对过往略知一二。”
他屈起第二个指头:“而你所创造的空间,冰冷寒寂若羽山之麓。人间界只有那里是属于极夜所在,永无阳光照射,看来你在那里呆了太久,连心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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