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也得寒胆,不敢再到上海来为所欲为。上海有了这样勇于为公的大侦探震慑着,实在
是我们上海人之福!
“现在盗魁毛狮子已经关进模范大监,其余的匪徒们还在地方分监暂拘,不久就要处
刑。他们的那只五福轮船也已给水警厅没收了。”
我在离开博爱医院的第二天早晨,发见这一节新闻刊登在言论比较公正的上海日报上。
关于俞慧宝被绑和毛狮子遭擒的事,我曾写过篇《黄浦江中》。此刻报纸上的论调,竭力
榆扬我的朋友霍桑,我心中很觉愉快。我虽然因公受伤,但社会上既有同情的表示,我非
但不以为苦,反益发兴奋。霍桑和我所以能够得到社会人们的赞扬和同情,原不是轻而易
获的。我们和社会的恶势力奋斗,不但费心费力,有时还冒着性命的危险。现在我们从艰
苦上得到酬报,自然越觉得可贵。
霍桑打好了电话,缓缓地踱进办事室来。我问他打电话给谁。他一时不答,坐到壁炉
面前的那只滑熟而有毛毯垫子的藤椅上去,低着头,右手支着下额,似乎在思索什么要事。
隔了一会,他才低声回答:“我打到科学仪器制造厂里去。”
“什么事?那厂里你有朋友?”
霍桑摇摇头,无精打采地答道:“不是。我叫他们定做一种东西,此刻又催一催。”
他把眼睛注在火炉里面,又低头不语。
我自从上一天出医院以后,便看见霍桑的脸上罩着一重郁郁不乐的表情,似有什么心
事。我怀疑我在医院中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什么疑难棘手的案子,但不知道他何以绝口不
和我谈起。可是他因着我枪伤初愈,不愿意再把为难的问题和打扰我?
我想起那报纸上的一段新闻,他还没有瞧见.因为当霍桑走出办事室去打电话的当儿,
报纸方才送来。我就把手中展开的上海日报递给他。
我说:“霍桑,你瞧!这一段新闻.也许可以解解你的烦闷吧?”
霍桑仰起头来,将报纸接过去瞧了一遍,忽而把报向桌子上一丢。他随手掏出一支白
金龙来,用铁钳在火炉里夹了—块火煤,把烟燃着了,交叠了两腿,默默地吸着。
他的面色越发严肃了。
我诧异地问道:“霍桑,你为什么这样?难道这一节新闻你不欢喜?你常说,人们都
有一种喜欢赞美的心理。我们虽不喜欢空泛的虚誉,但如果有适当的称赞,我们也应当接
受。今天你怎么这样子?”
“就因为不适当,太过分,所以我不愿意瞧。”
“你说这新闻的称赞太过分,不适当吗?我真不明白。他们说我们俩为着公众的安宁,
和恶势力斗争,他们才‘因此起敬。这论调难道是过分的?”
“这果然不算过分,但是他们还说我们俩足以‘震慑上海社会’。你想这种抬举,你
和我也受得住吗?”
我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嗫嚅地答道:“这也不算得——”他目光灼灼地拦着说:
“什么?不算得?你想我们俩果阵有展慑上海社会的能力,保得住不再有匪徒发生吗?
‘盛名之下,难乎为继。’你难道忘了这句警惕的训诫?别的莫说,但瞧这班五指党匪竞
敢从东北到上海来,声势汹汹地把这上海社会扰得鸡犬不宁,已足教我们置身无地!况且
黄浦江中的事虽已告一段落,但后患无穷,我们正不能乐观。因此,这类的新闻前几天我
已经看到,非但不能使我快乐,却反而勾引我的心事。包朗,我们未来的地位真危险呢!”
他的愁眉不展的原因,我开始有些眉目。我索性再进一步。
我问道:“雷桑,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霍桑连接吸吐了几烟.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露出沉重的光采。
他说:“我所担忧的,就是这班五福党徒。你可知道这五福党的历史?”
我说:“我也约略知道些。他们本来是东北的悍匪。杀人越货,架票勒赎.就是他们
的专门营生。今年春天他们派了两个小头目来,到真茹去施诡计,想借用华伯苏的别墅做
营地,给你吓走了。我以为他们就此死了这念头。不料上月里那党魁毛狮子果然到上海来
活动了。他们来了以后,虽还没有杀伤过多少人,却已干过几桩巨价的勒赎绑案。那郝奇
珍的牺牲就是内中的一个例子。因此上海社会一般较有地位的人都恐慌起来。可是现在党
魁毛狮子和他手下的几个党徒,既已一般脑儿都被我们捉住了,他们的活动至少也可以告
一段落。你何必这样子担扰?”
霍桑又吐出一口烟,摇摇头:“不,包朗,你所知道的还太笼统。我告诉你。我们所
捉住的这班党匪,在他们的全党中还只是一小部分。据我所知,在五福党的名称之下,一
共有五个首领。毛狮子虽居第一,其实还不及第二个首领金钱豹厉害。据说金钱豹一夜里
曾射杀过三十七个人。因为他的双手可以同时发枪,三十码内百发百中。他的本领既高,
性又狠毒,真是一个凶恶的魔鬼。还有一个叫做白狐狸,智计多端,专管全党的计谋策划。
此外还有长脚狼,能够从三十叹高的峭壁上跳下来;最后一个是奔跳如飞的爬山虎,也是
52书库推荐浏览: 程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