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错。”林丹固执地说道,牙齿狠狠地咬着手指,借以消除心中的不安。“真的是那个女人,像投影一样,刷地就过来了。”林丹见张秋红不吭声,又执意强调。“你说,为什么李老师他们看见了我们,却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呢?”林丹等了半天,也不见张秋红回答,又问道。
“先别说那么多了,睡觉吧!”张秋红闷声说了句,再不开口。李琴音和秦晋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李琴音可能在叔叔家留宿了,但秦晋怎么也不在宿舍呢?张秋红心里觉得,如果她们俩有一个在,也许气氛就不会这么阴郁了。
宿舍里静悄悄的。整栋宿舍楼,整个校园,也都一片安静。
吱嘎一声响,一声幽幽叹息。林丹想,张秋红没睡着,便安心了一点。一回想刚才的场面,林丹就忍不住要打哆嗦,她很想齐青云此时就在身边。一转念,竟然又想起葛正宏来。这种情况下再想到葛正宏,也就觉得他不再那么讨厌了。
张秋红听着林丹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的厌恶感轻了一些。
两人进校后,一直情同姐妹,林丹比较柔弱一些,张秋红则为人率直,所以张秋红对她很照顾。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秋红发现自己有点厌恶林丹。
张秋红一直在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林丹的呢?仔细回忆,好像就是那天晚上送林丹去医院。一觉醒来,厌恶就像棵小草在心里发芽了。到今天晚上见到那个白衣女人,厌恶差不多到了顶点。
林丹跟往常也没什么变化啊?一直娇滴滴的,有点任性,有点刁蛮。为什么往日能欣赏她,最近却这么反感?林丹没变的话,变的就是自己了?张秋红百思不得其解。
04
一望无际的黄土地,远处,有几间低矮的茅屋。茅屋前,一个已经几近干涸的水池。茅屋里,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汗出如注,咸咸的汗水从眉毛上滴下来,用手一抹,不小心流进眼里,又涩又疼。
外面,日头是白色的。白得让人睁不开眼来。放眼望去,一马平川,黄土地上,草也不见一根。
走进茅屋,有几个匠人正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什么,又有人在混浊的黄水里研磨,不时地停下来,看一看手里东西的进度。
“嘚,嘚……”远处,有气无力的马蹄声传来,似乎马也因干渴而显得无精打采了。
“来了?来了!”几个匠人惊喜各半,放下手里的活计,向门口拥去。角落里有一个瘦小的匠人,抬头用期望的眼光向外看去,过了会儿,又低下头。
“……”
门口,没了声音。
角落里的匠人抬起头来,此时才看清,这竟然是个瘦弱的女孩。可以看见,她的脸很清瘦,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但此刻却没有丝毫神采。而边上的其他几个匠人也垂头丧气,退回去干自己的活。
“冬子……”女孩低低地问了一句,听不出有任何感*彩。
冬子从马匹上滚落下来,一声不吭,眼睛里缓缓流下泪来。红色的泪。
“十二……”小女孩还是不死心,依旧顽固地问道。
冬子从背后解下一个包来,缓缓解开。一颗人头。血肉模糊的人头。
吞噬 第一部分 第三章 夜探医院(5)
匠人们早已哭不出来,手里的活停了停,又叮叮当当地敲开了。
“拿来。”小女孩咬着嘴唇,脸色白得像雪一样。
冬子将另一个包裹打了开来。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一层,一层,又一层。一共解开了十二层布,每一层布都血迹斑斑。
包袱皮都解开之后,一面笨重的铜镜露了出来。
上面刻着繁琐的花纹,只是累累花纹里,浸染着不吉的暗红色。
那是血。
著名的铸镜世家,欧阳家族的血,全洒在了这累累花纹里。每一枝繁琐的花纹,都浸透了鲜血。
小女孩转过身去,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其他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肩头抽动,说不出一句安慰话来。
欧阳家族的铸镜技艺闻名于世,到这一辈,生了十二个儿子,个个是铸镜好手,名动一时。所有的富贵人家女儿,都以出嫁时能拥有一面欧阳世家铸的铜镜为荣。就连女儿欧阳凤,也学得一手上好铸镜手艺。
他们的名气,已经传到了圣上耳中。这本是荣耀,谁知,却给欧阳家带来漫天血灾。
皇帝杀人不需要理由,而何况这次皇帝有理由杀人。他要欧阳家给铸一面镜子。一面让他的美人见了能展颜一笑的镜子。
欧阳凤的父亲欧阳井接旨便知被仇家陷害,当场活活气死。十二个兄长,连同全家老小被下了狱。后来,欧阳凤与兄长一起被押到这里,继续为昏君铸镜。
没想到,那个美人却是比褒姒还难缠。铸成了面镜子,送去,送镜的人被砍了头,只剩家仆欧阳冬把人头和铜镜带回来。送了十二次,退回来十二次。
现在,人头和镜子,都到了欧阳凤手里。
炉火通宵达旦,叮当声昼夜不绝于耳。
又一次东方发白,欧阳凤看着手里的青铜镜,凄然笑了笑。规定的时间又到了,这次,再没有兄长挡在自己身前。
欧阳凤对着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镜子,精心梳洗,又唤冬子:“冬子哥,把那东西拿来。”
冬子红肿着眼睛,拿出一块白色麻布:“小姐……”
欧阳凤一笑:“我给我爹、我哥哥们戴次孝。”眼圈又有些红,却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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