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走到外面。七名证人好像因此而生出勇气似的,也跟在他後面走出去。
那盏没有亮的路灯下有个人影。
人影慢慢靠过来。那是个手持猎枪的男人,看来已上了年纪,但身材高大结实,穿着皮夹克,可能经常运动,身体好像很健壮。
「喂!」老人在路中央停住,用枪指著他们,以低沉浑厚的声音说。
「把我们捉来这里的人就是你吧?」十津川问。
「不错。」
「原因呢?」
「我就是一年前那件杀人案中被判有罪的佐伯信夫之父!」
「你是他的父亲?」冈村在十津川背後探头问道,「我听说,那个凶手是由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死後,他便开始堕落……」
「十八年前,我和一个女人离婚,她就是你刚才称为凶手的佐伯信夫之母。离婚的因素很多,年龄的差距是最主要的理由。当时我已四十六岁,妻子却只有二十六岁,信夫那时才四岁。他毕竟是我儿子,血浓于水。离婚後,我远渡重洋前往巴西,在那里赚了一些钱,成为一个小牧场的主人。十八年後,我回到日本,想不到亲生儿子信夫竟已成了杀人犯!」
「所以,你一气之下,就把我们全捉来,打算用那把枪射杀我们,是不是?」冈村脸色苍白,声音颤抖。
老人看看手上的猎枪,说:「我不想杀你们,但我希望能对十八年来被我弃之不顾的信夫有所补偿,这是我身为父亲的责任。因此,我变卖巴西的牧场,用那些钱在这座岛上造了这些街道房屋。」
「要补偿的话,应该有其他方法吧?」年纪和这老人差不多的小林启作皱著眉头说,
「令郎的刑期好像是九年,他才二十一岁,出狱後也不过三十岁,到时你再照顾他还不迟呀!把他带到巴西去,不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那样做比较好。」冈村说。
老人的表情变得很可怕,他说:「你们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小林启作反问。
老人以锐利的眼神盯著小林,说:「你们真是不负责任!我儿子是因你们七人的证词才被判刑的,也就等于是你们把他关进监狱的,但你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知道他已病死在牢里,真是太可恶了!」
七个证人默默地彼此对望。
其实,除非是罪大恶极的凶犯或很有名的人在狱中病死,否则报纸是不会刊登的,既未刊登,也就难怪案件的证人会不知道。因此,这七名证人不晓得此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十津川正要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老人又说:「你们真可恶!听说我儿子在审判时一直喊冤,在牢里也是。如今他已过世,我只好把你们捉来,在这里证明他是冤枉的!」
「可是——你……」
「我叫佐佐木勇造。」
「佐佐木先生,」冈村不愧是公司的菁英份子,以冷静的口气说话。「你的处境,我万分同情,但令郎的确已误蹈法网,我们的证词并无错误,连辩护律师也无法辩驳。」
「我儿子没钱,只能分配到一个缺乏热情的无能律师。我回国後,看了审判记录,才知道那名律师如此无能,而且一点也不用心。如果能请到能力强的律师,我儿子或许就能被判无罪了。我想他临终前一定对此事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因此我要证明他是清白的,以慰他在天之灵。我要你们这些证人在此将一年前的证词再说一遍,如果我儿子确属冤枉,那你们之中一定有人说错,或者有人故意说谎。」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每个人都诚实作证,不会有错的。」冈村说。
「我怎麽会说谎呢?」文子说。
「我是照我看到的情形说的!」山口接著说。
佐佐木以冷酷的眼神看着他们,大声说:「对错由我来判断!」
「佐佐木先生,」十津川故意用悠闲的语气说话。「我可以抽根烟吗?」
佐佐木的视线转向他。
十津川点了一根烟。他担心对方万一开枪就糟了,因此想用吸烟的动作来缓和严肃的气氛。
「你把这七个证人捉来这里的原因,我总算明白了,但我不懂你为何连我也捉来,一年前那件案子又不是我负责侦办的。」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请你来。」
「这话怎么说?」
「那些逮捕我儿子的刑警似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凶手,检察官也是。至于辩护律师,刚才也说过了,既无能又不热心。因此,把那些人请来也没用,我需要的是一位本领高强的见证人。假如我用这把枪强迫你们说谎来证明我儿子的清白,那他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我要知道的是真相!如果他确属清白,你们的证词一定有误。」
「十津川警部,你只要冷眼旁观,作个见证就好了。这七人的证词中,若有矛盾或谎言,就交由我来判断。老天有眼,让我在这十八年间培养了看穿任何谎言的能力。十八年来,我独自一人在巴西奋斗,吃尽了苦头,所以才有这种能力。」
「查明是谁说谎之後,你就要将之射杀,是吗?」
「不错!」佐佐木又看看手上的猎枪。「谁会被我杀死,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过要记住,我可是拚了老命来做这件事的,不要以为会有侥幸。假如不合作,或者想逃走,我一定格杀勿论,绝不容情!」
「如果你这么做,下场会跟令郎一样,被关进监狱去的。」小林以颤抖的声音说。
佐佐木那张晒黑的脸上浮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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