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肯定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突然理解到,他已经面临危险,刻不容缓;怀特黑德尽力使自己蜷起身子,摆动身体,以某种方式动一下。什么也干不成。体内爆发了惊慌,现在已非常接近表面。他的枪还在吗?他感到疑惑。或者它已经被别人从他那里拿走。
滴嘀咕咕的呱呱叫声非常近。它已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出现,如果他能够的话,他会已经跳起来。他听到了低低的沉重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还有————然后还有一道光。
在完全黑暗下来以后,这个灯光仍然是白得让人眼花缭乱,在他烧灼的瞳孔看来,他似乎是在直接望着太阳的中央。一秒钟,全是黑暗;接着,又全是白的。
他会闭上眼睛,如果他能这样做的话。
你是谁?他想喊出来。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对我干什么?但是,他的脑袋和嘴巴似乎连接不起来。
然后灯光暗淡下来。等他的眼睛调整过来,眩眼的白色也退成黄色,瞪着眼可以看见房间里的家具。有一个落地灯和罩有塑料布垫得又高又厚的扶手椅。旧的旅行皮箱一个益在另一个上面。他明白,他是在顶楼或者地下室。
他的视力调整得更好,怀特黑德看到,那个看来似乎很明亮、一直环绕着的灯光,实际上来自用一根绞接电线从木吊顶上挂下来的单个低功率灯泡。他向上凝视时,在他眼睛和天花板之间嵌入一面长镜子,由看不见的手操纵着。
然后他明白了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和眨眼的原因。
他在镜子里凝视着自己。他全身赤裸,他通常棕褐色的身体由于潮湿的污血而呈红色。从他撕烂的皮肤里,有成百根甚至几千根小大头针和缝纫机针伸出来,看起来他像一幅过大的拙劣的针灸人体图。他明白这些针极为熟练地被插入在肌肉和神经的接点处,他身上的所有功能性神经纤维都被用上了。他已经完全不能自助,无论怎样,整个身体既不能动也不能做出反应,他甚至也不能发出叫声,为此,眼泪从其眼睛里滚滚而出。神经的切断成功地使他不感到疼痛,但是看到他流血和受到折磨的身体使他已经超载的大脑填补了缺陷。他立即感觉到每一根针都刺入了他的皮肤。
他想闭上眼睛,但是他的眼睑被针钉住,睁得大大的。
呱呱声就在他的耳边,而那是胜利的呼叫。
三
他坐在房子的门廊台阶上,凝视着她。
凯茜把她的午餐放到汽车里,望了望街对面的兰迪·韦斯特。甚至从这么远的地方,她也能看见他那松弛的嘴巴和矮胖笨拙疲倦消沉的身体。她挥了挥手,徽笑了一下,但是他没有理她,继续凝视着,因此她也就转身离开。她明白,他使她感到紧张,不过她立即为这种想法而觉得内疚。她一直认为自己富有同情心,能够理解别人,不是一个仅从外表来做出判断的人,但是现在她不知道是否在愚弄自己。她可能只是因为男孩智障而不喜欢他吗?她真的那样浅薄吗?
她回想起了在他房间里不舒服的感觉,回忆起了不可思议的情景以及男孩对吉米所表现的几乎是暴力的方式。
不,那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智障孩子。对于兰迪·韦斯特,没有什么东西使她不喜欢。
她绕着汽车走,把软管打开,在她离家去上班前,很快地给房前的花浇了水。这将是很热的一天,它们需要额外的保护。当她在给植物喷水时,她有一种使人不安的感觉,兰迪的眼睛正在研究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几乎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在她背上,她立刻感到发热和发痒。在花已经潮湿以后很久,她还在那里浇水,同时意识到她怕转过身去。她在脑海里看到了他那宽大脸上明亮而又警觉的杏眼。她告诉自己,那是愚蠢的。孩子智力迟钝。他不可能对她进行研究。而且,他的眼睛呆笨,不能集中注意力,不管怎样,是一双没有觉察力的眼睛。
那么,为什么她会感觉到好像他的眼睛故意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呢?
她关掉了软管,强迫自己向街道对面看。
他仍然在注视着。
在她看的时候,房子的前门开了,卡特莉娜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宽松的蓝色晨衣,但领圈那里收得很紧,她的鼠色头发蓬乱。“不!”她说,“不许再这样!”
声音在大清早传得很远,即使在街对面,凯茜也能从女人的声音里听出恐惧的口气。
“你怎么出来了?”她查问道,“我不让你出来!”
“吧!”兰迪尖叫道,“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他指向街对面的凯茜。
卡特莉娜第一次看见凯茜,凯茜脸红了,为被发现窥探而感到窘迫。她挥手问好,试图挽回面子,但是老妇人没有理她。卡特莉娜把双手放在她儿子的胳肢窝下面,把他提起来到站立的位置。显然,他挺重,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拉起来站好。兰迪根本不和她配合。他的身体仍然是一晃一晃的,拖着双脚,当她把他拉进房子的前门时,他还在尖叫。
“吧吧吧吧吧吧!”
接着,尖叫声突然停止。
凯茜摇摇头,上了汽车。她对刚才目睹的事情没有把握但是她根本不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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