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针尖一样闪烁的小光点,简直旁若无人。我不得不耐烦地等着他。
“太神奇了。”他感叹着,然后,好像觉得刚才的话还不足以表达满意,于是又说道:“真是妙不可言。”他转身对我说:“你要看看吗?”
我必须看看,而且我也必须听听,这个罕见的不速之客是怎么成为目前我们这个世纪能看到的最大的彗星之一的;它是怎样在仅仅一秒之内从距离地球数百万英里的地方飞来的;帕洛德似乎就是这么认为的;光谱仪怎样分析出它的化学成分的,这种化学成分曾由于史无前例的新奇的绿色波谱而使人困惑;它是怎么在运行的时候被拍摄下来的。它运行的方向非同一般,尾部都是朝向太阳的。
就在此时,我觉得有股思绪在暗暗涌动,使我先想到了内蒂·斯图亚特和她刚给我写的信,接着又想起了那天下午老罗顿的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现在,我准备给内蒂写回信,再就是需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唐塞老板上班迟到的如,此时,对内蒂的思念之火在我的脑子里燃烧起来……
内蒂是园丁头斯图亚特的女儿。她父亲斯图亚特就在有钱的弗拉尔先生的寡妇家干活。18岁以前,我和内蒂就已经接过吻,彼此成了情人。她母亲和我母亲是表姐妹,还是老同学。后来,由于一场车祸,我母亲过早地守了寡,落到了出租住房的地步(她成了克莱顿临时代理牧师的房东)。这地位比起斯图亚特太太来低多了。我母亲也是一位善良的顾客,经常光顾柴克斯黑尔(注地名。)塔楼那儿的园丁的小木屋,与那里的朋友保持着联系。
我还记得那是在七月间,一个漫长的金色傍晚。这傍晚不会轻易地出于礼貌而退让给夜晚去迎接月亮和相伴而出的星辰。内蒂和我在紫杉为界的人行道汇聚处的金鱼池旁,带着初恋时的羞涩互相启誓。我仍然记得当时有什么东西总在搅扰着我——那就是冒险带来的颤抖。
内蒂那天身着白色衣服。她的黑色的眼睛晶莹闪亮,额上的头发随着温柔的夜风摆动。她那可爱的模特似的脖子上戴着一小串珍珠项链,在她的颈窝处紧贴着一块小金饰品。我吻了她。而且,此后的三年,我也吻过她。我甚至考虑到了我与她今后的生活,为了她,我可以去死。
我手边放着两张照片。它们使我看到了一个害羞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那是内蒂。确实,内蒂穿着不太得体。她的样子有些僵硬,但是,从照片中,我可以看见她、感受她流露出来的欢乐。她对我产生的神秘的魅力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她脸上飞扬着成功的喜悦透出照片来。正因如此,我一直没有把这些照片扔掉。
那真实的美简直无法形容。我真希望我会绘画。这样,我就可以画上点什么,免得去费劲描述了。她的眼神具有某种磁性。她的上唇有某种极细小的变化,好像一会儿甜甜地闭着,一会儿又露出一丝微笑。那是一种深沉的美丽的笑容。我们互相亲吻,然后,决定暂时先不把我们已经做出的不可更改的选择告诉我们双方的父母。终于,到了我们该分手的时候了。我害羞地从众人面前走过,和母亲一起走过月光撒落的花园,一直走到柴克斯黑尔那儿的火车站。途中,受惊的小鹿把灌木丛碰得沙沙作响。最后,我们回到了克莱顿黑暗的地下室。后来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我再也没有见到内蒂,只能在心里暗暗地想她。
到了第二次相见,我们决定互相通信。为了能秘密通信,我们真是想尽办法。因为内蒂不想让家里任何人、甚至唯一的妹妹知道她的情,所以,我不得不把我珍贵的信件封好,然后悄悄地通过住在伦敦附近的她的朋友转给她。
我现在还记得她那时的地址,虽然现在那里已经变了样,谁也找不到那些房屋、街道和郊外了。
互相通信使我们开始疏远,因为,我们第一次用书信来交流感情。这是在寻找用思想来表达情感。
你一定会理解,当时的思维领域处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思维受到了不正常的法则的约束。这是由于人们人为地制造、删改、查禁、扭曲习俗和惯例,利用种种借口使思想扭曲到令人困惑的地步。直觉使人们对“真理”保持沉默。我是在离奇守旧的狭隘的环境中由母亲带大的。那种环境用某种宗教法则约束你,要求你去遵守某些行为规范,强迫你接受某种社会政治制度下的观念。而这些与社会生活的现实和需要没有多大关系。
事实上,母亲的宗教确实有股薰衣草和味道,每到星期天,她把所有的该做的事都丢在一边,包括该洗的衣服和每天必打扫的家具。她用精心缝补的黑手套遮住多节的、因经常洗衣而干裂的手,穿上丝质的旧黑外衣,戴上没有檐女帽,然后带我去教堂。我也与以往不同,显得既干净又可爱。我们在教堂里唱圣歌,行礼拜,聆听声音响亮的祷文,然后也声音响亮地跟着朗读。
当神父终于边鞠躬边无精打采地简短地说出:“让我们祝福圣父,祝福圣子!”时,我们一边站起身,一边随着大家发出一声叹息,感到又重新精神振奋起来,并得到了新的解脱。
我母亲信仰的宗教里有个地狱。那个地狱里有一个长着红卷发的非常可怕的魔鬼。魔鬼的权力可以和不列颠国王一样。它极力责备人们肉体上邪恶的欲望。它希望我们相信通过遭受剧烈的痛苦,来简单而永远地摆脱我们在这个不幸的世界上遭受的痛苦和烦扰。然而,事实上,这世界的灾难没有尽头,阿门。实际上,那些长着像翻卷的火焰一样的红头发魔鬼看起来极有趣。整个故事所具有的训戒色彩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淡化了,已经充满了柔和假想的色彩。我不记得在孩童时代它曾使我充满恐怖。现在,我知道了所有这一切不过就是我可怜的老妈妈焦燥不安、积满尘土的脸上的一系列表情。它使她可爱。我想可能是由于我们那位厚道的房客加比塔斯先生奇妙地更换上了牧师的外衣,并且提高了他的嗓门,使它具有伊丽莎白时代祈祷者的大丈夫气概,这才使我母亲对上帝产生了特殊的兴趣。她向上帝表现出了过于敏感的顺从,并且把上帝与那些名声败坏的教士区分开来。事实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想要让我照她的样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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