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逝去的青春,保持着最强烈的同情以及某种难以言明的妒嫉。我觉得我很难坚持我的写作,特别当虽人指责我,把我看成一个愚蠢、装腔作势、易冲动的高大笨拙的年轻人时。那张旧的照片上的我就是这副样子。每当我回想到底是什么使我不间断地去写我心爱的人的那些值得纪念的事情时,我承认我在颤抖着……。然而,我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失败。
对我来说,内蒂的信极简单。笔迹稍微显圆型,字体不太工整,用语也不太好。她的头两三封信在使用”亲爱的”一词时,显出了害羞的情感,而且我记得一开始我有些迷惑。接着,当我理解后,我不禁高兴起来,因为她在我的名字下面用了“asthore”一词,我猜“asthoe”的意思就是“亲爱的”。但是,当我表现出兴奋时,她的回信又不那么高兴了。
至于我们怎样以我们年轻拙笨的方式进行争吵,然后,在未受到邀请的情况下,我在星期天到柴克斯黑尔把事情搞得更糟,以及以后我又如何写了一封她认为可爱的信,于是,事情又总算有了好转等等;我不会罗嗦地写这些事情,让你们读来乏味。我也不会向我们讲述由于误解,我们之间出现了动荡的关系。事情都是我挑起的,最终又是我感到后悔,直到现在终于产生了麻烦。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有某种浪漫亲切的时刻,我会非常强烈地爱她。在整个过程中,还会有这样一种不幸的时刻,当我孤独地处在黑暗中,我会极强烈地想着她,想着她的眼睛,她的抚摸,她的甜蜜,想着她在时的愉悦。但是,当我坐下来写作时,我想到的却是雪莱(注:雪莱:英国诗人。)、柏恩斯(注:柏恩斯:苏格兰诗人),我自己,以及其他一些没有关系的事情。当一个人有骚动中落入爱河时比起根本不曾相爱更难表达。
说到内蒂,我知道她爱的不是我,而是那些有些神秘的人物。我的声音不能唤起她的激情。于是,我们继续写信争吵。忽然,她给我写来一封信,说她拿不准她是否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一名社会主义者,一个不信神的人来往。接着,她突然换了另外一种更强硬的口气,用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词语。她认为我们彼此不合适,兴趣爱好差异很大,思想差异也太大。她一直在想打破我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上,尽管在这种突然的打击下,我的确不能充分理解,可我还是不再想这件事了。我接到了她的信正是在老罗顿一家无礼地拒绝给我长工资之后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始终处于这样一种状态,那就是,无论对内蒂来说,还是对罗顿家来说,我都不是那么重要的。我难以摆脱这种心态,于是,只有去谈论彗星以求得到解脱。
我站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习惯于把内蒂看成了我不可分隔的一部分,那种传统的“真正的爱”使我如此以至于希望她面对这些精心选择的有关分手的言语时会改变想法。我们曾亲吻,私语。如此亲近之后,我被深深地震撼着。我感到我突然被宇宙丢弃,被人所遗忘,所以,我必须立即果断地积极地表现自己。我要安抚深受伤害而又自尊的我,但无论我所了解的宗教,还是用漠视宗教的态度,我都无法安慰自己。
我该立即回到罗顿那儿,然后迅速地在福比希尔家附近的很有发展前途的银行那里找出路吗?
无论如何,计划中的第一步是很容易做到的。到罗顿那儿去,说:“你们将会再接到我的信的。”
至于其他方面,福比希尔会使我失望。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主要的问题还是与内蒂有关。我发觉的大脑装满要写给她的只言片语。它们在我脑子里飘来飘去、使我变得迟钝了蔑视,讥讽,温柔,到底用什么词儿呢?
“兄弟!”帕洛德忽然对我说。
“什么?”我说。
“布莱登钢铁厂在点火,浓烟正在从我头顶的这片天空飞过。”
他打断我思路的时候,正是我准备要找他说话的时候。
“帕洛德,”我说,“我必须把这一切先丢在一旁。老罗顿不会给我涨薪水。问过他之后,我觉得不能再继续按老章程干下去了。你明白吗?所以,我可能必须永远地离开克莱顿了。”
听了我的话,帕洛德放下望远镜,望着我。稍停了一会儿,他说:“现在就换工作可不是好时候。”
罗顿也这样说。
我总觉得帕洛德的话听起来有种英雄气概。我说:“我厌倦了为别人做简单没有意思的苦工。与其在一个地方因挨饿连精神都屈服了,不如换个地方只饿死自己的肉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帕洛德慢慢地说……
从这时起,我们就开始了一场无休无止的谈话。这是一场温无边际、脱离主题的、很笼统的泛泛之谈。直到世界末日来临,这些谈话对那些有理智的青年人都是很有用的。无论如何,巨至今也没使其失去意义。
记忆真是不可思议,它使我现在还能想起在闲谈中说过的话。尽管当时的情境、气氛在我的脑海里呈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事实上,对此我几乎说不出什么来了。我按我自己的主意摆出架式,极愚蠢地装出一副感情受到了伤害,内心十分苦闷的狂傲的样子。而帕洛德则扮演了一闰语重心常、思想高深的哲学家。
现在,我们正在户外暖和的夏夜里散步,更加随意地谈着。但是,我敢说,有一件事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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