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已述,这馊婆子实乃稗礁村中的一名家宅乞,确也颇有些玄异神通的巫佐手段,对毂辘厝龛堂内的这一隐匿门洞及其间奥妙自是瞭然的,不过却不曾想过黄大眼这一介泼赖青皮竟有得机缘窥以玄机,否则早前也绝计不会使这小贼携识此处。也道是那只伶俐的赤背野鼠作祟,误打误撞之下将这私秘之地揭开,馊婆子自是要想得一番对策,以图将此秘密继续守住,而门洞内里究竟是何玑妙,馊婆子又意欲何为,列位看官且见下文释疑。
黄大眼饶是心有八孔七窍,古灵精怪,此番却是一点办法都想不上来,只得被馊婆子反胁着臂膀,万般不情愿地向那门洞靠近。正待他狠下性子,一把将那对襟鎏铜门板推开,顿觉着一阵阴风扑面,直激得他起了一身寒毛疙瘩,心道这该不会是通往阴朝地府的吧,可纵使脚下发软心头生怵,被馊婆子从身后一怂,便跌撞着滚进了门洞之内。
“呲啦”一声轻响,馊婆子信手引燃了火褶,刹时间一簇幽绿的火光冒将起来,火焰微光之下,黄大眼只见四周皆是峥峥岩壁,斧凿齐整,显然是人为掘地而成的,年代甚是久远,入门洞以后便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光线所及处全然不见尽头,也不知通往何处所在。甬道内依稀有股腥风袭来,弥而不断,耳畔隐隐听得间或铁镣碰击之声,直骇得黄大眼毛骨悚然,念想着这馊婆子该不会是无常所化,要将小爷我送呈阴司地殿了吧?
有道是“人吓人,吓死人”,黄大眼一通胡思乱想,越寻思着越觉得确有其实,当下便浑身筛糠打摆一般,连口舌都捋不清楚了;“无……无常爷,您……您就放过小的吧,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跟您归了位,身后那可就凄苦不堪了……”
见黄大眼这泼皮小贼一副离魂失魄的模样,馊婆子不禁偷笑了出来,不过要怪就怪他无意撞破玄机,入此门洞能否得以生还,且需看他自身的造化了,想得此番,馊婆子也不作答,只是又将他往里推了一把,黄大眼只得苦着脸慢慢向甬道深处走去。
摸着岩壁向下走了好一阵,前方逐渐变得开朗起来,甬道的走势渐缓渐直,已可依稀看见远处出口的微光,其间馊婆子不断督促黄大眼不停步地前行,很快便来到一个呈覆斗型的石室内。
石室内的穹顶正中挂着一盏巨大的青铜悬灯,被数根铁镣锁在石室四隅,古韵盈然,一看便知历经数朝风雨,想来是以深海鲛胶做为燃媒,直到今时尚能烛照四方,未见焰势衰溃之相。石室四壁光滑平整,绘有无数风格诡异的图腾拓文,其色也五味斑斓,在灯火摇曳之下竟有若鲜活起来一般,在穹顶游走腾挪。悬灯之下正对着一张方正的石桌,配以左右两个座墩,石桌上镂刻着一副棋盘,棋盘内黑白相弈已呈熟局,颗颗棋子参差交错,刹是分明,将大半个棋盘填得满满当当。
黄大眼被眼前这一番奇情异境震慑得呆了,暗道爷我对毂辘厝也算是熟门熟路的了,诚不敢想这龛堂内竟还藏有这般玑妙的所在?他虽是莽汉糙人,平日里却也喜欢在村头树下看人布棋打谱,多少也算识些棋局,当下于几步开外通观棋格,见那白子悍比狮虎,而黑子势劣,危如累卵,仿佛在顷刻间便待俯首,胸中不禁一阵着急,可转念一想,这里确不曾有人迹踪影,难不成这出残局……凭是鬼在下的?
这个骇人的念头一蹿上脑,黄大眼只觉左右两个太阳穴“突突”直跳了起来,手脚又是一阵冰凉,刹时便没了方寸。
此刻馊婆子在旁冷冷问道:“这棋局,你可已看得明白?”
黄大眼恍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着实不知该作何对答,担心一旦回了个不是,便会被这中邪的老乞婆取了性命。
馊婆子自是有一番忌巫神道,又如何看不出黄大眼心中端倪?当下也不点破,只幽幽地接了一句:“且不管你看不看得明白,当下这黑子要想凭单子翻盘确有一着,你小子若能找出尚可再出生天,倘若不成……哼哼!”
听馊婆子这“哼哼”之声,黄大眼即刻便知其深意,暗自思酌着倘若自己不能识破此局局眼,凭着单子翻盘,那自个儿的性命,可就真要交代在这不知由来的石穴里了,可要在这纷繁絮杂纵横交错的棋局中找到局眼,又如何是件容易的事?以自己这三脚猫的蹩脚棋技,更是难于登天,当下又是一番腹诽诅咒,恨不能将馊婆子的先祖元宗从墓里拖将出来鞭尸以泄后快。
见黄大眼不作动弹,馊婆子担心这贼小子又要想什么鬼主意,手底下使劲一捏,直痛得黄大眼声声悲呼、连连讨饶,也不敢再多耽搁,径直走到那棋盘跟前。
灵异支线-《撷异录》-卷一 007 相形、观势、闻趋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黄大眼一番忐忑地来到石桌边,想那棋局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簶,胸中不觉凄然。馊婆子见他依旧呆立不动,便迭声急促起来。
黄大眼情知拖延无益,只得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搜肚刮肠地将印象中所有棋谱残局逐一与之比对,奈何这棋盘上的局格恰如神鬼遗弈,观之全然不着痕迹,看了半天竟也无从入手,直急得黄大眼一阵抓耳挠腮,心比油煎,兼之馊婆子在旁不断催促干扰,更使得他焦躁不已。
正所谓“情急有急智”,黄大眼虽是贱命一条,但在这生死攸关之下,倒也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风范,当下便摆手制止了馊婆子的烦唠,先是阖起眼来稳了稳思绪,过了约摸数息的工夫,方才再次睁开眼,老僧入定般地直看向石桌上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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