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黄大眼这番看来,却发现了与刚才迥然不同的景象,只觉石桌座墩两侧依稀可见两道有形无质的红蓝身影,恰似正在对弈的二人分坐两端,而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不觉通透起来,泾渭分明,却反倒觉得黑子其势更盛,丝毫不见衰败之相,而棋盘下手处竟突兀地显出一支正黄底镶金边的三棱小旗儿,时隐时现,宛若昭示着局眼的位置。
黄大眼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忙定睛细看,那小旗儿确还插在那不曾变化,他心中不禁窃喜,天可怜见,也不知是哪路神明见我黄大眼受难前来相助,为我点了这条险死求生的活路。有此异数为辅,黄大眼更是重拾信心,循着那小旗儿落的局眼一路推演下去,果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那白子转瞬间便溃不成军,黑子气势如虹,通盘以覆,将对子剿得片甲不留。
馊婆子见他时而凄苦,时而欣喜,脸色如此往复变化,也不禁担心起来,虽说这贼小子窥破玄机,却也是命里成势,不怪其他,但若是因此而落得疯癫失癔,馊婆子自己也多少有些愧疚之意,毕竟这毂辘厝确也是自己将他携来的。
正当馊婆子左右不是的时候,黄大眼已然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的问道:“我说馊婆子,方才你说的话可真算数?若我能找出这棋局局眼,真就不会死么?”
馊婆子暗自哀叹了一声,这套“奈何局”可是忌巫先师的遗谱,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窥得一星半点局格脉势已属不易,若真能被这二十岁出头的小子破释局眼,也就枉称数百年之“奈何”了,当即默默点头,算是应允了刚才的说法。
黄大眼见状大喜,心道爷我此番能大难不死,必是有后世福荫未待受用,想罢伸手操起一枚黑子,正朝着局眼的位置放落下去。
不想这一落手竟将那馊婆子骇得倒退了几步,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显然她无从想到黄大眼这贼小子如何能将这“奈何局”的局眼拿捏得如此准确,更是不愿相信这数百年来一直被本宗忌巫术者敬若神谕的“奈何局”就在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内被破释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她祖上遗训中提及此局眼的位置,依馊婆子本身的棋力是万难得解的。
“你小子……究竟是如何找到这局眼的?”馊婆子额前冷汗如雨,直盯着黄大眼颤声问道。
黄大眼见她张惶失措的模样,便知自己歪打正着,凭这神来一指活了性命,更觉得自己确有神明庇佑,当下也不避讳,便将方才所见的稀奇之事托盘而出,直听得馊婆子舌桥不下。
这馊婆子虽未及多言,不过从黄大眼的话中立时想到了其间缘由,此在忌巫术者间统称其为“彻灵术”,指的正是这种能见所未曾见的境遇。
平日里常说的“活见鬼”、“看脏物儿”,是“彻灵术”的初阶,唤作“相形”,多出现在阳势不旺的孩童老人身上;而进阶则唤作“观势”,可得见念体幽魂的残影,虽有少数璞玉天成的“阴阳眼”,却也是可以通过术者苦心研习而成的异技;最为可贵的是高阶,唤作“闻趋”,据忌巫稗类杂遗中所载也不过寥寥几人,此臻境是无论如何炼化修习都不能成的,仅是有天赋异禀之人自打娘胎里带出来,正所谓可遇而不可求,按西洋灵异学说而论,类于“第六感”的预知,可辨析事态发展的脉络趋向,凭直觉初念以找到问题的突破口。
方才黄大眼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奈何局”的局眼点破,不仅看到了对弈两方忌巫先师的红蓝残像,更是能借千年不遇的灵格“唱魂纛”指点迷津,换言之,这泼赖小贼竟是天生“闻趋”之眼,数百年来唯一得解“奈何局”的忌巫之命才!
据馊婆子祖上遗训,能经此得见“鎏铜七星洞”之人自是有一份业缘,不过却非每个得见之人都有福荫厚泽来破释“奈何局”,遗训中提及,若是在一个时辰内无法解开局眼,便要取其性命以守私秘,数百年来也不过数人一窥玄机,却又因此而凭白丢了身家性命,直至馊婆子这一辈,终于遇到了第一个点透“奈何局”之人,但馊婆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历经本宗数代穷穷以求的天降命才,竟是个惯于在村里偷鸡摸狗的小泼皮?!
黄大眼见馊婆子半晌不吭气,复观其脸色阴晴未定,暗道这老乞婆该不会是要出尔反尔,见我轻易解了这狗屁鸟棋局,还要来祸害我的性命。这越想越是当真,馊婆子的一颦一息怎么看竟都像是在算计自己,黄大眼按捺了一阵,逮了个馊婆子转身的空当儿,猛发一声喊,拔腿便向甬道内蹿去,寻思着当下片刻都不得停留,一路直奔回稗礁村才好。
可刚跑出两步,忽觉脖领子一紧,便被馊婆子一把提溜了回来:“臭小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黄大眼苦着脸打了个哈哈:“祖奶奶,您这身子骨可真够灵便的……我不正有些尿急么,打算出去放一放。”
馊婆子一脸窨沉地直盯着黄大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叹道:“你且稍等片刻,我这可备了好东西要交待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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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支线-《撷异录》-卷一 008 撷异稗言
黄大眼一听之下,冷汗像断线的珠串子般簌簌而落,忙颤声问道:“什……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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