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你,具有找到其他火种的才能。”
谈话到此中断,李同源还不想站起来。
--比在台中收藏库体会到的更恐怖的情绪,强烈地制止了他。
素英打开介绍书,译成中文给他听:
“针对青玉狮子香炉是这么写的。……和这个形状几乎相同的东西,出现在华盛顿R氏的收藏品里,铭文也一样,不知是谁模仿制造的,专家一致认定,本美术馆所收藏的是原创品。这可以从质地优秀的玉、绝妙精致的雕刻手法,以及获取管道的确实等条件加以判断。……R氏的收藏品是在北京从宦官那里得到的,当时,他们经常把赝品卖给外国人。关于本美术馆拥有的这件文物,虽不宜透露取得的管道,但确实是来自世界最高权威的收藏处,因此管道是毋庸置疑的。……顺带一提,在刚才提到的R氏收藏的名单中,那个香炉已完全被删除了。……”
正文 青玉狮子香炉(52)
“写了这些事情吗?”
“是的,你做的成了原创品,将一直流传下去。”
“是这样吗?……走吧!”
李同源站了起来。
休息室的墙上贴着几张海报。听素英的说明后知道,那是布林美术馆的收藏品,在各种展览会作特别展出时的海报。
就在李同源站起来的同时,眼睛偶然地触及其中一张海报,瞬间,闪电般地贯穿了他的全身。
海报的图案以黑色为背景,那个青玉狮子香炉就嵌在其中。香炉浮在空中,如梦似幻。再没有比这个的存在更为清晰的了。
正因为没有预期,李同源的内心深处,感受到极大的冲击。眼前一阵晕眩。
--几年来不会发作的老毛病,突然发作了。
他倒下的时候,额头撞到旁边的紫檀椅的一角。
素英吓了一跳,将他扶了起来。
从额头流下细细的血丝流进了眼里。他眨着眼睛,并没有失去意识。
素英扶他坐在沙发上。被她撑着的时候,李同源将一只手放在她的乳房上。坐下以后,他的手并没有离开她的胸部。
“没关系的,只是眼花而已。”
“啊,那就好。”素英身子不动地说道,“吓了一跳。……得再休息一下子才行。”
“好,暂时休息一下。……然后再请人叫车吧!”
“等看了香炉以后吧?”
“不,不用再看了。……看不得。”
李同源闭上眼睛,如此说道。
素英的乳房感受到李同源手掌的温热。
--这个人,找到其他火种了吗?她如此想着。
她悄悄地伸出一只手,留意着不移动上半身,从皮包掏出手帕,擦拭李同源额头上的血渍。
“全部……世间全部,都向我靠近了。现在终于明白了。……到美国来还是值得的!”
闭上眼睛,李同源如此低语着。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正文 方壶园(1)
方壶园
1...
大唐元和十三年(818年),早春。
夕阳西斜,坐落于豪商崔朝宏府邸中的方壶园,在落日的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庭院里。影子的尽头,眼看便要触及庭院角落里的竹笼匠小屋。
小屋前,一名名叫李标的年轻男子,正在专心致志地编着竹笼。
方壶园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从门中走出一名膀大腰圆、年约二十七八的魁梧男子,一个用纽索系住的锦囊从他肩上垂下,夹在腋下。他关上木门,门扉严丝合缝地嵌进了砖墙。
男子走到李标的面前。
“嗯,挺卖力的嘛。”
他用洪钟般磊落的声音说道。
“是高佐庭大人啊。”李标抬起头来,说道,“托您的福,还凑合吧。”
竹笼匠李标乃是诗人李贺的堂弟。李贺,字长吉。这位人称鬼才的诗人,去年在昌谷结束了他二十七年的短暂生命。高佐庭是李贺生前的挚友,李贺在长安逗留时,两人总是结伴而行,形影不离。李贺临终之际,高佐庭也曾千里迢迢地从长安赶到其身边探问。李贺亡逝后,他便担负起了整理其生前写下的零散诗稿的重任。事后,他带着说是希望能够到都城走一走的李标回到长安,并介绍李标成为竹笼匠,与自己一起在崔朝宏家里做了门下食客。
李标在昌谷时曾经做过灯笼匠。因为灯笼同样也是竹篾技艺,所以他也能够编织灯笼。如今,编制用来包裹盐坛的竹笼,已经成了他的工作。
李标的身边蹲着一名老人。此人在厨中掌勺,负责烹制猩唇熊掌之类的事情。
“真是个令人感觉神清气爽的人啊。”
正文 方壶园(2)
老人望着高佐庭渐渐走远,说道。
李标并没有随声附和,而是默默地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
高佐庭晃动着双肩,走出了大门。肩上的纽索锦囊,是他模仿亡友李贺而挂的。李贺生前时常随身携带锦囊,每当诗兴大发时便会挥笔写下,之后装入锦囊之中,故而世人又将其写下的诗篇称为“锦囊诗”。同时也正是因为如此,其生前写下的诗文数量甚多,而世间所流传的,不过只是李贺创作的诗文中极少的一部分罢了。
高佐庭前脚刚走,主人崔朝宏便后脚跨进了院门。刚走两三步,只见崔朝宏停下脚步,高高耸起双肩,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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