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麦的问题让他怔住了:前几趟来调查的人可没问过这事,强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半晌,原本就深刻的抬头纹在额头上堆成了川型,“还真不好说。”良久,强巴缓缓摇头,“不过肯定不是骑马,那附近并没有马蹄踏过的痕迹,也没有车轮压过的迹象。”
“难道是步行?”秦麦愕然,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且不说陈教授孱弱的体力根本无法支撑他进行如此长距离的跋涉,单从时间上算来,也绝无可能的:从拉萨出发走北线到阿里,经羊八井到那曲取道措折到达文部的距离超过了九百公里,而陈教授一路上又要刻意躲避检查站、大的镇甸,势必要绕上许多弯路,更加耽误时间。
排除了步行,便只剩下骑马与乘车两种可能,秦麦更加倾向后者,因为在之前的询问中得知,强巴并没有发现陈教授腿股之间有受伤的痕迹,千里奔骑对于陈教授这样的文弱学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的。
是谋财害命?秦麦紧咬下唇思忖着陈教授受伤的各种可能,一位弱质老者独自穿行在荒野草原上,看起来这是最大的,司机见财起意,半途上对陈教授下了黑手。
但是在秦麦心底,另外一个想法却像雨后的春笋,他的念头不过刚刚升起,便迅速地暴涨,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秦麦几乎在脑子里将陈教授遇害的整个过程都勾画了出来:深夜时分,车子行到达玛村附近荒无人烟的草原上,有人将熟睡的陈教授重伤,为了掩盖痕迹,用人力将昏迷的陈教授送离案发地点。
凶手若真是为了图财怎么可能只伤不杀?那岂不是蠢到了极点,秦麦强行压制的那个念头便砰地一下子炸开,将他团团围住:陈教授的受伤是有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做的,并非为钱!
“我总觉得在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唐离的话和她深含恐惧的眼神在秦麦的心头浮现。
“除非那个人在我们之前就知道我们要到文部来,他才有可能赶在我们之前来到这里。”这是他当时安慰唐离时所说的话,现在想起来让他不寒而栗!
会是他吗?秦麦想起在古格遗址群时那种被人盯住,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禁自问,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他不可能这么快。
秦麦想来想去直想得头疼欲裂仍毫无头绪,意西沃、平旺老爹、神秘的女神医到那个让他无法猜测目的的凶手,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
强巴紧张地注视着蹙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秦麦,他自然希望那位陈老先生能尽快被平安无事地找到,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还不知道要担多大的干系呢!
“这个......秦老弟。”强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心地招呼秦麦,“听我婆娘说半夜时陈老先生眼瞅着就要不行了,要不是女神医降临,只怕......”强巴偷眼观瞧秦麦,见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立刻住了口,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毕竟也曾经在外谋生过,强巴还是懂得几分揣摩人心的技巧,暗暗揣度出秦麦似乎对女神医并没有太多的尊重和谢意,忍不住认真地给秦麦介绍道:“老弟,你是不知道白拉的大神通哇!这几年在这方圆几百里,她可不知道救过多少条性命了,功德......”
“白拉?”秦麦打断了强巴的话,“那个女神医名字叫白拉?”
强巴点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名字,反正大家都这么叫她。”强巴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真是位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啊,没想到我家婆娘竟然有福见到了她。”显然对于自己没能够见到这位神话一般的女神医感到异常的遗憾。
秦麦心中一动,“强巴大哥,白拉在汉语里是什么意思?”他这其实不过是随口一问,藏族人的名字亦各有含义,就像“强巴”是藏语的弥勒佛,强巴的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大概是希望他长寿多福吧。
而其他的,比如藏族人常用的名字“卓玛”是度母仙女的意思、“多吉”则指金刚、“扎西”是吉祥等等,而白拉这个名字却是秦麦初次听说,有些好奇地询问强巴这名字的含义。
强巴瘪嘴,用不明所以的眼神望着比他高出了半头的秦麦,“白拉就是白拉......”
“可是总该有所寓意吧?”秦麦耐心地解释道,“就像你的名字是弥勒佛,白拉呢?”
“我不知道。”强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给出了一个让人失望的答案。
等到秦麦在强巴身上再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时,已近午夜,弦月西沉,被小村身后的大山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小小的一道弧线,繁星也已经隐退了大半,村子周围郁郁的树林和浓密的灌木丛影影栋栋的仿佛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魅。
这么茂密的森林在号称“长草不长树”的藏北简直就是奇迹。
秦麦被一阵冷风从沉思中惊醒,缩了缩肩膀,刚好看到强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秦麦看了眼手表,时针指向了“1”的位置,原本晴朗的天空上,四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片片阴云。
想起白天仿佛罩上了无色玻璃的太阳,秦麦喃喃道:“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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