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耸了耸肩膀说:“如果伯利克里只是个陌生人,你们就不会问同样的问题了。是因为你们把他当成了英雄,你们认为英雄就应该与其他男人不同。但如果他连男人都不是,那他怎么成为英雄呢?你们对阿斯帕吉的憎恶充斥着中庸思想的痕迹。是她点缀了雅典,她的名声早已超越了国界。”
这天晚上,伯利克里便把普罗泰戈拉邀请去吃晚餐。将军希望他的儿子听听他说的话;他甚至期望普罗泰戈拉能收他做学生。
前厅里回响着说话声。所有的客人都准时到了:他们是两位律师,李奥克里特和帕尔达洛斯,将军会的议员,40来岁,大腹便便,面色红润;阿莱特,脸上总带着嘲讽表情的富有船主;建筑师梅希克莱斯,是个脑袋长得像白鼬的瘦子,他为普罗比利斯做过伟大的设计,附带还设计过阿斯帕吉的别墅;他年轻的助手阿里斯提,人很甜美,头发也被精心梳理过;希波达奥斯,一个50来岁的诗人,虽秃了顶但气色不错,他向阿斯帕吉表示了祝贺;最后是普罗泰戈拉,他长得很高大,灰色的胡子被精心梳整过,头发也一样,他有着一双非常敏锐的眼睛,看上去有时像在幻想,有时却像在挖苦。苏格拉底也在那儿,他是以将军会议员的身份出席的,但也是因为想秘密窥探普罗泰戈拉的智慧。他们将房间装饰满香料,有玫瑰、紫罗兰和水仙,以此证明他们是刚走出浴池不久。
仆人们为他们脱去大衣和鞋子,然后给每人送上了一杯鲜酒。晚餐在餐厅供应,那儿的窗户都面朝大海。宾客们的眼睛向四周环顾,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第一次被邀请来此。我们可以猜想一下他们预计到了这样的穷奢极侈。阿斯帕吉知道普罗泰戈拉不喜欢过分的奢华,她的直觉肯定地告诉她今天晚上应该选择些朴素的东西。于是白褐相间的房间里,花饰被去得一干二净。壁画被白色的床单遮盖了起来,其中有几幅还被认为画得十分放荡。剩下惟一的华丽之物就是壁炉了,里头燃烧的是香桃木的小树枝。宾客在架在马蹄铁的床上两两坐下,伯利克里和他的儿子坐在普罗泰戈拉、李奥克里特一组和阿莱特、帕尔达洛斯一组中间。阿斯帕吉当然也参加了晚宴,但她坐在分开的一张小桌前。
仆人们穿着朴素,他们都很年轻而且讨人喜欢。两名律师是带着自己的奴隶来的,他们向女孩们大献殷勤,想的是能抓住一次机会也好。宾客们发出了惊叹:餐桌上铺着带刺绣的桌布,上面摆放着莴苣沙拉,上头还淋着一层野浆果酱,为的是使其冷却和开胃。浸泡在鱼精中的鳗鱼片上涂有大蒜乳和香油。还有油炸鱼,包着香叶烘烤制成的鲈鱼和用禽肉、畜肉炖的蔬菜浓汤。一道道菜之间还放满了红色或蓝色的鲜花,餐盘都是银质的,因为如果只是用上釉的餐盘的话会被当成是一种虚伪的谦虚:这些餐具被阿斯帕吉称为是“小小的服务”。伯利克里又一次称赞了女主人的高尚品位,而她像是一位贞节的妇女般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最喜欢的动作之一。
“我们的哲学家说什么了?”阿莱特指着普罗泰戈拉问道。
“换一种方式问:那位值得敬重的船主想要些什么呢?”普罗泰戈拉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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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阿斯帕吉家的晚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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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普罗泰戈拉嘴里掉出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应该像食品一样好好储藏,否则以后的日子我们连看它一眼的荣幸都没有了。”阿莱特显得不慌不忙。
“这样的恭维会使你身价倍增的,我亲爱的阿莱特。”普罗泰戈拉回答说,“你知道,实际上我只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既然你那么富有而又对我的话充满了渴望,那我们俩晚饭后就小谈一会儿好了。”
小伯利克里笑了起来,接着所有的人也跟着摹仿他。“那么,”普罗泰戈拉继续道,“我猜想我应该显得高兴才对,不是吗?我受到因为美丽和智慧而名声远扬的女主人的邀请参加这次晚宴,我还坐在雅典最伟大、最富有的人身边,就是你,我亲爱的阿莱特,还有你们这些我们社会里最受人尊敬的精英代表:梅希克莱斯,他知道怎样为一块无生命的石头赋予生命,李奥克里特和帕尔达洛斯,他们知道怎样将一个个词整合起来然后使其混乱法官的思想,希波达奥斯,这个诗人却懂得怎样混乱妇女们的思想。我绝对没有忘了苏格拉底,大家可是都对我说他对公共事务的辨别有着非常敏锐的嗅觉。
看吧,像我这样一个只有辩理这一晦涩技能的人今天是多么荣幸能享用如此精美的菜肴、美酒和这般优雅的奴仆。在市场上,我见不到运动员的身影,那帮人就像烟灰一样令人厌恶。
这儿的空气中充溢着薰香的味道,温和的气候正适合于我这种老头啊。”“然后呢?”伯利克里觉得他的话逗人发笑。
“然后,伯利克里觉得我的思考只会带来灾祸,但是,思考者总会连续不断地倾向于往坏的方向想,这也正是他惟一思考的内容。他总是理想地认为总有一天自己将会代表现实,不幸的是,他所想的其实跟现实毫无联系。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他的理想总是永久地建立在过去的画面之上。所以,他总是感到沮丧。如果你允许我向你提建议的话,伯利克里,你应该将所有会思考的人驱逐出境,并且要将苏格拉底置于严密监视之下。他们这些人充满忧伤,心头永远愁云密布,而且很明显心怀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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