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在岁月中深陷的脸庞,由直觉产生的烦恼和安身立命的陷落。四周的墙被粉刷成了白色,白墙前本可以站着悲剧的朗诵者吟诵凄美的哀歌。
两个女人,粘西比和阿加里斯特——菲利皮季的母亲,站在房屋的阴暗处。此次是粘西比前来拜访,为的是要继续她的调查,可能也可以说是她的复仇吧。阿加里斯特为防家中隔墙有耳将她带到了门外,因为她的丈夫薛尼亚德,对苏格拉底几乎没有什么好看法。
“我们认为你们与他是朋友关系,你明白我要说什么,就是亚西比德这个家伙……薛尼亚德会觉得你会把我告诉你的都拿去汇报给他听……”
“你以为我疯了吗?”粘西比惊呼道。
“不,不,我相信你。但我的丈夫……”
“我们在哪儿?”粘西比打断道。
“什么地方也不是。所有那些曾听薛尼亚德说过疑点的人都认为这只不过是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我的儿子是比亚西比德早离开晚宴的,这一点非常肯定。”
“我知道,”粘西比再一次打断道,“是有另一个人离开晚宴去跟踪他。”
有一个问题久久地停留在粘西比的脑中:苏格拉底在伯蒂德会议上便开始与亚西比德有所联系了。而菲利皮季又是在他们自己家后被刺的,那就是说在苏格拉底和凶手之间还有着某种联系。但她又觉得要是这么跟被害者的母亲说,那就等于在背叛自己的丈夫。
此时她觉得她就像只猫头鹰一样。难道她能读懂这位来访者心里的想法?
“令我感到好奇的是,我可怜的儿子正是在你们家后面倒下的,就像他正准备敲你们的门寻求庇护一样……”
“为什么要躲到我们家来呢?”粘西比问道。
“也许他觉得苏格拉底能给这个无赖讲讲道理,你丈夫是个理智的人吧,不是吗?”
“对,他是个智者。或者……比较具有智慧。他确实可能给那个凶手讲点道理,但他那时还在宴会上,根本不能赶来救人。至于我,也不会去开门。而且既然亚西比德直到你儿子走后还一直留在晚宴上,那跟踪你儿子的人就不是他了。”
“是的,不是他,但可能是他手下的人。”阿加里斯特嗓音深沉地说,“他可以随便雇一个凶手。”
“但那样的话,我的丈夫怎么才能让一个陌生人听他的道理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亚西比德、杀我儿子的凶手和被杀地点之间肯定有一种必然的联系。”
粘西比没有再说话,但她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她点了点头起身告辞,这件事在她看来既肯定又荒谬。可以肯定的是,亚西比德在某种程度上一定和凶手有联系;而荒谬的是,他又不可能犯罪。只是猜测是亚西比德的心腹干的这件事还远远不够。在酒醉者身上插上匕首,如果是亚西比德那么狂妄的人下手做的,那么这一动作倒没有使她惊讶。雇凶深夜行凶犯罪?粘西比显然对这些事毫无经验,但她想要在大半夜雇到一个凶手是不可能的。
这只不过是她想问的问题之一,而所有的问题只有那惟一出众的人才能给出答案,可她偏偏不能向他说这些,那个人正是苏格拉底。
粘西比叹了口气便往斯托阿果蔬市场走去,她要买些东西:蚕豆、黄瓜、莴苣和给孩子的几块蜂蜜蛋糕。她本想到那些坐着的男人身边听听他们的闲话,可这样做是不合礼仪的。她满足于向那些商贩打听这几天来令她一直担忧的问题。
“战争,”他们中的一个边称那两斤蚕豆边说道,“年轻人都要去参战了。他们去会拿到钱,我的两个儿子也要去的。”
粘西比的思绪又飞到了两天前那个发现尸体的清晨,这次战争不知道又要带回多少尸体呢!
“战争……”她悲伤地重复着这个词,“已经决定要开战了吗?”
“妇人,甚至在我们宣布前战争就早已开始了。这也是亚西比德最后的疯狂。”
“哈!”她颤栗着说道,“是阿尔奇梅奥尼德家的亚西比德?”
“还会有谁呢?”
“他做了什么?”
“我们也刚刚知道,去年在他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呆在阿比多斯,在海勒斯邦特那儿。
”
“海勒斯邦特?”她重复道,但并不知道那是哪儿。
“是的,就在那儿,海的那一头,在弗里吉亚。亚西比德和他叔叔一起呆在那儿。你相信吗?他们两个娶了同一个女人!”
“同一个女人?这怎么可能!”
“但确实是可能的,有事实为证。他把这个女人带到了雅典,她就一个月跟叔叔住另一个月跟侄子住。”
粘西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商人正把蚕豆倒进她的口袋中。她的眼睁得大大的,他一边等着收钱一边大叫说:“这些富家子弟没有一个能管好自己!”当她买齐了东西后,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就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雅典南部的一个区,接着又走过法莱尔门,从那儿,她一直向着南长墙和法莱尔墙走去。她走到了几年前建的一堆破房子前,波斯人战争大火后遗留的碎瓦砾随处可见,湮没在残砖碎瓦和荆棘丛中,空地上羊群吃着草,鸡群觅着食,与之相分离的便是被遗忘了的雅典人的住所。这是墙外的一个区,永久地被贵族与当权者、被建筑师和商人所忽视。民间叫这儿佩里穆加索,但事实上它并没有名字。小偷和强盗在这儿安家,议会总是提议将这个脏地方清扫清扫,可从没有照这样做过。粘西比想找个人问问路,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独眼的老妇身上,她正蹲在地上给羊喂草。也可以说是一只羊在给另一只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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