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忆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微笑了一下,淡淡道,“有些事,你们根本不知道……”见雷、崔两人依然满面愤然的样子,有意岔开话题,低声问道,“有吃的吗?折腾了一夜,我真有点儿饿了。”
雷庆城一愣,脱口道,“大……您……想吃什么?”
慕忆反被他问得呆住,反问道,“牢饭不都是一样的吗?”
雷庆城有几分尴尬,避开他询问的目光,回头向手下瞪眼吩咐道,“快去准备些粥饼来,要热乎的!”
待另两个牢头应声去了,一时间竟再没有人开口说话,牢房里陷入了一阵有些难堪的静寂中。
慕忆沉吟了片刻,皱眉看看雷庆城,冷然问道,“为什么?”
雷庆城依然回避他的目光,脸上却现出一个略带自嘲的苦笑,“也许只是想报恩吧……”
“报恩?”
“不错。我的小侄儿曾是那次送去祈雨的童子之一,而我虽身为他的亲叔叔,却也救不了他!”
听出他声音中深藏的自责,慕忆沉默,一旁的崔大鹏帮腔道,“大妃有所不知,我们雷头儿可疼他那个小侄儿呢,同自己的孩子没两样儿……”话未说完,已被雷庆城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慕忆低着头,有倾,才字斟句酌地缓缓道,“其实,那件事情……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并不想你因为这事就……”
雷庆城转过脸,目光炯炯地望过来,沉声打断他道,“大妃尽管放心,下官懂得分寸,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顿了顿,又道,“不过只要你们在这天牢里一日,雷某保证不会让您受一点儿委屈。” 他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无意间触动了慕忆的某些回忆,他目光一闪,唇边微微漾起一丝恍惚的笑意,淡漠的神情中有种突发的温柔,怔怔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问道,“现在外面的情形怎样了?”
雷庆城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实答道,“不太好。就在这一夜之间,骠骑营已奉旨封锁了城内的大街小巷,王公大臣们人人自危,连各国来贺的使节团也纷纷准备离京,”说到这里,悄俏瞥了慕忆一眼,叹口气道,“看这阵仗,皇上此次是真的动怒了,绝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慕忆无语,静了好久,突然低声问道,“可有关于‘睿英亲王’的消息?”
雷庆城摇头,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惊疑之色,“只听说亲王府被都骑卫围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其他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慕忆对他目光中的深意视若不见,只是低头沉思,眉宇间露出忧虑之色。
就在这时,另两个送饭的牢头也回来了,端来还在冒着热气的粥饼,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离慕忆两三步远近的地上。
雷庆城留意到对方脸上无法掩饰的倦容,趁机告退,临走时还说了句“有事尽管招呼”,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第九卷 缚鸾(2)
眼看着厚重的铁门在几人身後关严,慕忆一直强撑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向后靠住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边的阴冷和幽暗又一次包围了他,恍惚中,他依稀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也是在这样不见天日的牢狱中,身边挤挤挨挨的都是苏府的家人仆役,耳畔尽是压抑不住的惊惶不安的啜泣声,小小的自己无助地瑟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只能死死地咬著嘴唇,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颗心却犹如沉入了冰冷绝望的深渊,唯一的感觉就是那种没顶般的黑暗和恐惧……
多少年过去了,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孤独脆弱、满腔怨愤的小孩子,原以为凭借着强大的力量,自己已经可以脱离那个暗无边际的噩梦,哪知却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又再次经历同样可怕的险境,而那种深入骨髓般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悲哀,又悄无声息地重新自心底深处蔓延开来,那些可怕的记忆一时间都变成了尖利的针,无孔不入地刺穿身体,令他避无可避!慕忆只有用力抱紧双臂,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小六儿睁开眼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那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从容淡定的人儿此刻却象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在墙角,全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平日那半分倔强骄傲的影子?他心疼得一阵抽搐,却只敢小心翼翼地唤他道,“阿蛮……阿蛮……”
慕忆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循声望过来,眼神却是空的,目光穿过小六儿的脸,轻轻渺渺的不知望向何处,一双黑瞳竟黯淡犹如死灰一般,眼眸深处似有水光氤氲,却波澜渐熄。
小六儿顿时慌了神,脱口叫道,“阿蛮,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叫了好几声,慕忆才似乎回过神来,迷茫空洞的眼里渐渐有了些神采,怔怔地向他看了片刻,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容,低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小六儿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追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管什么原因,既然是我做的,我就有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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