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忆眼见他神情坚决,沉吟有倾,才道,“不错,这事终究瞒不住,与其让你听别人的胡言乱语,倒不如由我来告诉你真相。”随即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边说边留意着小六儿的神色,看见他越来越惨厉的表情,忙伸手握住了他满是冷汗的手掌,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那个法术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小六儿直直地望着他,眼中全是绝望痛悔之色,牙齿咬住嘴唇,不知不觉已咬出血来,突然间大叫一声,用尽全力抬手向自己脸上扇去!
饶是慕忆见机得快,伸手阻拦,却还是被他自己掌风扫过,半边脸颊顿时一片赤红。慕忆又急又痛,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怒道,“我不许你这样!难道我千辛万苦救你回来,就是让你这样伤害自己的吗?!”
小六儿还待挣扎,注目到他眼中闪动出的一抹水色,忽然便泄了气,脸上几近疯狂的愤怒之色也随之沉淀下来,咬牙道,“我明白了!他们就是想利用我来陷害你和王爷,真是卑鄙无耻!”
慕忆还不放心,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目光清明,显然已经从刚刚的恼怒自责中清醒过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是呀,我也这麽想,如今的情形也只有随机应变了。好在他们已经无法再控制你,稍后若是过堂,你就实话实说好了……不过现在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一下,否则哪还有力气应付他们接下来的那些手段呢?”
小六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似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拍了拍慕忆的肩头,取过地上放的食物,默默吃了起来。
慕忆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闪动,好像在猜测着他的真实想法,不过终于没有开口,只是顾自苦笑了一下,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时间在沉默的等待中缓缓流过……
刑部大堂,威严肃穆,正上方一块黑色的巨大牌匾,上书四个金漆大字“明镜高悬”。堂前两排衙役执杖分立,清一色的红衣黑帽,面无表情,身後摆放的全是各色刑具,尽管早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却仍旧给人一种血淋淋的窒息和压迫感。
“定远侯”肖野高居于主位之上,身侧另设的两席分别是刑部侍郎顾自远和御史中丞吴江。此刻,这三人都不约而同绷紧了面孔,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那两个被牢头们押解着步入大堂的人。
肖野竭力压抑着心中霎那升起的快意和兴奋,目光闪闪地盯着那个缓缓走近的少年——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正视他!就算很不情愿,他还是得承认,尽管一身囚衣,锁铐加身,对方那种清华尊贵的气质却依然如故,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犹如一支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无声地散发出高傲疏离的气息。
“真想看看这双始终都骄傲倔强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怜乞求的神色!让那挺拔的身姿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痛哭着求饶!” 肖野暗暗咬了咬牙,收藏起心中恶毒的情绪,当先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温和矜持的笑容来,拱手行礼道,“下官肖野,奉旨会同顾、吴两位大人一起审理‘行刺弑君’一案。皇命在身,呆会儿堂上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妃多多担待才好。” 身边的另外两人也一同起身执礼,眼光却都低垂下去,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个对视的机会。
慕忆抬头,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堂上,秀气的眉梢轻轻扬起,近乎不屑地微笑了一下,沉默。
肖野沉住气,对他轻蔑的态度只作不见,咳了一声,整整衣摆,重新归座,目光在转到小六儿身上时却已冷厉下来,向旁边的吴江递了个眼色。
吴江会意,取过“惊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拍,寒声喝道,“大胆谢君庭,竟敢当众行刺皇上,还伤了龙体,万死不足以赎其咎!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今日若是肯从实招来,还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下场必是惨不堪言,你可想清楚了?”
小六儿挺身跪于堂前,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从容镇定,开口答道,“小人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行刺皇上,罪不容诛,既然敢做,我早已不存善终之想。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小人却还懂得,此次行刺全是我自己的主意,并无什么指使之人,请诸位大人明察!”
他的话音未落,刑部侍郎顾自远已发出了一声冷笑,“简直一派胡言!谢君庭,谁不知是当今圣上将你由一个小小的奴仆一举提拔成了六品侍卫,对你恩同再造!你不思报答,还敢扙剑行刺,若说无人指使,谁肯相信?王法如炉,岂容你狡辩,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我等大刑伺候!”
第九卷 缚鸾(3)
小六儿全无惧色地与他对视着,咬牙道,“小人所说句句是实,的确没有主使之人,大人却叫我从何招起?!”
顾自远气得发抖,厉声喝道,“好一张利口!来人哪,先将他重打五十大板,杀杀他的锐气,再行审问不迟!”
几个衙役应声而出,将小六儿按倒在地,高举棍棒就要动手。
一旁的慕忆微微皱眉,冷冷开口道,“且慢!”
肖野毫不惊讶地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幽寒的笑意,淡淡问道,“怎么?大妃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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