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忆皱眉,侧过脸来盯着他,也力罕的脸庞轮廓深刻,眉目英挺中自有一种独步天下,我主浮沉的气势,不由的心里一紧,开口问道,“你想怎样?”
也力罕并不看他,只是悠然反问,“你当问问自己,事到如今,你还愿意为他做到怎样?”
慕忆咬牙,眼神刀一样看着他,脸上渐渐的显出怒意来,“你该知道,我最恨被人胁迫!”
也力罕微微摇头,“那又如何?你有一心渴望的,又那么害怕失去他,所以,你根本没有办法同我比狠!”他注目远远的阵中央那个英姿勃发的人影,声音中透出淡淡的欣赏,“据我所知,他这半年里就像换了一个人,渐渐透出些王者气象来,只可惜……时不予他,终是无法与我抗衡!”
慕忆不语,眼中的怒色化成了夺目的烈焰,拳头紧了又紧,很想迎面打去,又想不顾一切地与他拼死一搏——但是不能,他付不起失败的代价!
就这样僵持了好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面容又恢复成了一派的波澜不惊,淡淡道,“你一向自诩为强者,若是此时出兵,即便能胜,却也胜之不武。”
也力罕笑了笑,漫声道,“我只要胜利,无所谓那些虚名。”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也说了,人只要还有渴望,就会有弱点,而你,就是我此时的弱点。”
慕忆用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看不见光,也看不见感情,冷冷问道,“你的条件?”
也力罕很干脆地道,“你跟我走!我可以给他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里,他可以厉兵秣马、休养生息。两年后,我将率军东进,到那时,我会让你亲眼看我如何征服这片土地!”虽只寥寥数语,带起的气势却好似有千军万马。
慕忆看向天际,久久无语,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也力罕也不逼他,只淡淡道,“要如何选,全在你一念之间。”
…………
慕忆微微抬起头,碧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缕如纱的白云,自在轻盈,舒卷自如——几时自己才能如这白云般不为世俗羁绊,自由来去?他苦笑了一下,侧过头去,怔怔地望着南方,那方向,是他来时的路,是故国,是再也回不去的前尘……恍惚中,他似乎又看见了明郁亲王府中的那株优昙花树,那种只有在夜半时分才静静绽开的雪白花朵,开得炽烈,落得决绝,仿佛诉说着一场追逐绝望的爱情……
“明郁!”他轻轻张口,无声地呼唤着那个深埋于心底的名字,止不住一阵阵锥心的痛楚,温暖的往昔如同被日光晕染,水波般在眼前轻轻荡漾开来,“虽然未曾同你提过那个‘爱’字,但我真的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可以,我不要看见你的眼里再有一滴泪水,要悲伤要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好了。”
最后看了一眼远远的他,慕忆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道,“走吧。”
也力罕笑了,身形一动,纵身跃上同一匹马的马背,伸手牢牢揽住慕忆的腰身,一带缰绳,喝声,“咱们走!”
那几十骑人马立刻悄无声息地闪开条道路,一行人打马扬鞭,风驰电掣般离去。
与此同时,教练场中,明郁的坐骑突然扬蹄声嘶,躁动不已。他心底一动,蓦地抬起头来,仰首望向远远的那处高崖。
高崖上,一块居石突兀地立在风中,虽然未见任何异常,明郁的心却没来由的一空,仿佛在顷刻间失落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一片茫然中,耳畔似响起一声低低的呼唤,带着深深的眷恋和哀伤——那声呼唤里搀杂了太多的情愫,穿过幽幽天地,仿佛隔了千年万年一般传来,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和应着紧贴心脏紊乱的跳动声,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牵引,将他的心纠结在一起,疼得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他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
身旁的小六儿吃惊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明郁,望着他青白成一片的脸色,担忧地询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明郁不语,好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摇头道,“没事。”口中说着,忍不住又抬头盯着那处崖顶,许久,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迷茫和困惑……
出塞(10)
秋去春来,转眼又是匆匆一年。
“赤都”是回鹘的王廷所在地,处于一片广袤的绿洲之中,四下有群山绵延,挡住了北来的寒风,其间星罗棋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海子,自高山上融化的雪水不断注入湖中,映着蓝天白云,清澈得宛如明镜一般。
暮春四月,草长莺飞。
远远的一骑人马飞驰而来,马蹄踏草,犹如腾空。骑者是一个长着络腮胡须的壮汉,狮鼻阔口,双目如灯,神情甚是凶悍。他的骑术精湛,只用双腿控马,直奔到一处坐落于湖畔的庄园外,才猛地翻下马背,几步跃上台阶,双掌在紧闭的大门上用力一推,大踏步闯了进去。
迎面便是一座高耸的假山石,两旁花木繁茂,绿意盎然,一条碎石小径绕石而入,幽深静谧得令人仿佛突然置身于另外一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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