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忆嗤笑,声音里却透出沉沉地冷,“是可忍,孰不可忍?!”
狼九缓缓摇头,抬眼望向远处看不到尽头的夜色,眼神竟似有些恍惚,隔了很久,才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如果是为了生存,无论怎样难忍,都必须咬牙忍下去!”昏暗的光线中,他一向有如野兽般狠厉冷酷的眼眸中竟然掠过一丝温情,就如冰封的湖面突然间有了一线裂痕,“我自小生活在狼群之中,看到过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为了能够活下去,狼可以吃下同伴甚至是亲人的尸体,因为在它们看来,死亡才是最彻底的背弃!”他突然侧过头来盯着慕忆,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爱人和被爱。难道为了逞一时之气,你真的打算放弃自己,也背弃你所爱的亲人?!”
慕忆无语,低头沉默着,再度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时,眼里已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歉意,低声道,“我明白了。”
狼九依旧面无表情,只将左手中一直抓着的斗篷递了过去,“刚才出来的匆忙,夜里风大,快披上吧。”
慕忆伸手接过,无言地披在了身上,自他手中取回缰绳,重又向前缓缓驰去——风声飕飕,四野萧然,斗篷披在肩头,挡住了夜色中升起的寒意,也无声地融化着两人间存在着的敌意……
出塞(12)
帐帘挑处,狼九当先而入。
慕忆跟在他身后缓缓走进来,夹带进一股草原月夜特有的寒气。
……
大帐中原本喧闹的人声次第静了下来,宛如潮水退出沙滩,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慕忆走近前来,宛如看着一个神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旁边传来酒杯落地的脆响!
也力罕抬起一双醉眼望着他,眼底深处闪动着不明的火焰,突然大笑起来,扬声招呼道,“你……当真来了!”
慕忆清冷的目光环顾四周,淡淡一笑,“大王相召,自当相陪。”
也力罕眼神一亮,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过来坐!”
慕忆也不推辞,缓步上前,大大方方地在他身侧落座。
狼九依然退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远远地静默观察。
也力罕面露喜色,向慕忆介绍了左右契王,朗声笑道,“这两位全是我交情过命的兄弟!当年我们一道出生入死,这回鹘的天下至少有一半是他们替我打下来的!”
慕忆闻言抬眼,向面前两人细细打量了片刻——“右契王”察莫台大约三十多岁年纪,高大雄壮,皮肤黝黑,脸上虽带着笑,眼神却露出凌厉之色;“左契王”肃亥黄面微须,身材高瘦,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虽在醉中,依然闪闪有神,幽深难测。
于一片静寂之中,三人无声对视,半晌,慕忆才微笑了一下,当先颔首示意。
“左契王”肃亥点了点头,举起面前的酒碗,沉声道,“久闻大名,却原来传闻未可全信,见面更胜闻名!”言罢,仰首先尽一碗,朝着慕忆亮了亮碗底。
慕忆也不开口,伸手端起桌上一只倒得满满的酒碗,爽快地一饮而尽。
也力罕大声赞了一个“好”字,亲自动手为他又将空碗斟满。
“右契王”察莫台也不甘示弱,令人将三碗酒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一口气也不喘地连尽三大碗,一抹唇边的酒渍,挑衅地瞪着慕忆,倒赢得了两旁众人的一片喝采之声。
慕忆回瞪着他,眼中隐然有犀利的光,随手取过也力罕手中的酒坛,缓缓将面前的另外两只空碗注满,依然是一言不发、酒到杯干!
帐中众人见他文弱,哪料到他竟也会这般“豪饮”,一时间都被震住,喝采声有些突兀地戛然而止。
也力罕“哈哈”一笑,出面打圆场道,“痛快!大家都是好酒量,却也不必马上拚个输赢。来,先看一段歌舞,夜还长着呢!”随即一招手,立刻便有十几个盛装少女鱼贯而入,伴着乐曲,翩然起舞。
众人虽依言不再起哄,但观看歌舞的同时,仍不时把目光投向主位这边,更有数人仗起酒胆,脚步踉跄地上前来“敬酒”。
慕忆微微冷笑,竟是来者不拒,转眼间又连尽数碗。
狼九遥遥看着,情不自禁皱紧了眉头。
歌舞声中,肃亥凑近也力罕,低声笑道,“大王好眼力!只看此子一身气度风华,又岂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那所庄园倒也建的值得……”瞟了瞟也力罕脸上那心有不甘的神情,眼神闪烁,又道,“只是瞧他的样子,却是个有些脾气的。大王若是一味纵容,不免恃宠生骄,再难驯服!”
也力罕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沉下脸来,却没有说话。
肃亥别有深意的一笑,也不再开口,将目光投向已近□的歌舞……
待得一曲舞罢,帐中众人轰然叫好,举杯遥祝,气氛愈加热烈起来。
慕忆侧坐于长几前,只觉阵阵酒意上涌,一手扶额,一手握着空杯,眼神看着虚空中的一点,整个人不觉流露出慵懒厌倦的气息。
正自出神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皮质酒袋,一股霸道的气息突然逼近过来,几乎偎在了他的耳畔,火热的酒气直喷在他颈侧,“来尝尝这个!这是我们草原上最烈的酒!”语气强横,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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