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小稻草人而用鱼糕的木板,正合我老妈的作风。”大卫苦笑着说:“她当时的表情可真骇人,眼睛斜吊到额角,简直像妖怪。只是头上顶着的是粉红色发卷,而不是蜡烛。”
“我好像可以了解你母亲的心情。……爱不是权利或法律可以限制的,爱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止的。”
发觉时已经太迟,我叹着气泄露了自己的心声。我一急,赶快不自然的说:
“狗,我是指狗。你母亲疼爱狗,若有人说,把那只狗丢掉不要了,她当然会生气。”
“睦子与其说是我妈的宠物,倒不如说是和木岛伯母吵架的好材料。溺爱睦子的是我老爸。喏,瞧这个。”
大卫从冰箱内拿出牛排来。“我们家狗小姐总是吃这个,这是我老爸的命令。”
“宠爱狗的是你父亲?”
“在我父亲面前说狗,他会生气。他等一下就回来了,你可以试试看,很好笑哦。已经五十四岁的老头子了,还满脸正经的把一天发生的事说给狗听。真受不了。”
石毛先生如此溺爱狗,是否会为了狗的事怀恨在心,杀害木岛祐美子?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案发当天他赴九州出差,有不在场证明,若是证言不实,恐怕早就被警方查出来,这时他手上绕的不是狗的散步绳,而是手铐吧。而且杀害木岛枯美子的凶手应该是女性。
大卫把小煎锅放在另一个炉孔上,然后丢入牛排。
“我觉得女人——”大卫探视我的眼睛说:“对我来说就像外星人,不可思议,更猜不透。我妈也一样,就像个谜。”
“怎么说?”
“我想,我妈要是知道木岛伯母被杀,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因为搞过钉鱼糕板的玩意儿嘛,我想她们应该是天敌吧。所以我打电话到伦敦给她。可是,听了我的话,我妈突然没有声音,然后传来吸鼻水的声音。我可真惊讶。神情骇人的在木板钉五寸钉的样子固然吓我一跳,但是听说木岛伯母被杀,我妈竟然哭了……好像宿敌不见了,觉得寂寞。女人真是怪物。我总算知道搬到这里以后我妈精神不太好的原因。住公寓时,两个人在走廊碰到就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像比赛音量一样大声对嚷,衣服首饰也互相竞争,没想到战友竟然……”
大卫忽然闭上嘴,上半身探出橱柜。“我父亲和睦子大概回来了。”
显然他也不讨厌睦子,像迎接丈夫回家的新婚妻子,急急摇动锅子,将牛排翻面。
“你那些饥饿的乐队伙伴又来了吗?”走廊传来指责儿子的声音和铃铛声。“我们家几时变成饭馆了?”
“是漂亮的大姐姐,不是小伙子!”大卫边盛菜边回答,声音活泼有劲。
穿着橄榄色高雅短外套的男人出现在餐厅。银狐色的头发全部往后梳,虽然发型有些矫饰,但配上眉宇间象征成熟度的皱纹,丝毫不令人讨厌,而且具有沉稳的魅力。这样的人胸前抱着布偶般的马尔济斯狗,看来有些滑稽,惹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啊,失敬失敬。”石毛先生发现是我,金属框眼镜后面的眼睛转为柔和。“因为在玄关看到陌生的帆布鞋,以为又是这孩子空着肚皮的损友。”
“对不起,冒昧来打扰。”
为了说明来访目的,我从橱柜那边走到餐厅。当石毛先生在橙色灯光下凝视我的脸时,我的视线就无法离开他。
尽管是第一次见面,如同在食品卖场发现小时候常吃的糖果,心中涌起满怀思念。石毛先生的眼眸中蕴含着某种东西,让我禁不住想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没有真正说出口,因为发现有另外一道视线盯着我看。我把视线放低,眼睛和石毛先生胸前所抱的狗儿交会。她偏着头,似乎在思考要对我这陌生女人表示敌意或是撒娇以博取赞美。
“你就是睦子吧?”
我轻抚她的头,她表现出决定接受赞美的模样,露出珊瑚般的舌头,翻眼回望我。石毛先生溺爱这只牝犬,显然是真的。
街上每天都会看到马尔济斯狗,但每只狗的眼旁都被眼泪和眼屎染成粉红色的。睦子没有眼泪和眼屎的洁净狗脸,说明了所承受的宠爱之深。
石毛先生弯下腰说:“来,去喝水,你一定渴了。”
把狗放在地板的手势,恰似捧着易碎物品般谨慎。喝水处大概在厨房一角,白色毛茸茸的狗儿叮叮叮的扬着铃铛声,消失于橱柜的那一边。
“原来是八木小姐。你也在调查那件案子吗?”我说明来访目的后,石毛先生略带讽刺的说:“那位太太人缘不错吧。”
“你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人来访?”
“是的,就在刚才。”
在布置餐桌的大卫抬起脸说:“嘿,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不是刑警又来了?爸,真的不要紧吗?你可别说其实是你干的。要是这样,等这位漂亮的大姐姐吃完我的料理再说吧。”
“拥有杰出的儿子是父亲的幸福,你是爸爸的骄傲……妈妈就交给你了。”石毛先生假装以伤痛的语气说,然后命令马尔济斯狗咬他。好痛,大卫惨叫道。石毛先生转身面对我。“刚才要出去散步,走出大门的时候,那个人好像特地等在那里,追根究底的问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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