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探望盲肠开刀住院的木岛时,也产生过类似的感情冲击。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想起来犹如昨日。
敲病房门时,我只是木岛的属下,但探完病,在走廊关上门时,我已成为木岛的女人。站在公司最前线,目光锐利,兢兢业业工作的木岛,并未使我心动。然而,看到他穿蓝色条纹睡衣的刹那,我竟坠入了情网。
原本只是盲肠手术,没什么大不了,但躺在床上的木岛好像被宣告不治之症般,脸颊挂着苦恼,言词充满忧虑,有如诉说世界末日已到的宗教家。在围绕病床周围的布幔阴影下第一次接吻时,嘴唇的触感不用说,数日未刮的短须扎在脸上,有说不出的爱恋。——在我翻阅心中的相簿时,木岛拿起桌角的笔记簿。
“我照你的吩咐,一一打电话给内人的朋友,但只听到一些悼念的话,没有得到任何情报。”他翻动笔记簿说:“枯美子好像常到文化中心上课。”
“这一点侦探也说过。我明天要和他一起到文化中心看看。”
“你明天不当班吗?”
“据说‘英国文学欣赏’是隔周周二开讲,也许可以找到某些线索。我决定奉献我的假日去看看。你也去怎样?"
“算了。”
一时我以为木岛不悦的表情是因为讨厌和侦探见面,但我误会了。
“内人似乎对担任文化讲座讲师的副教授很着迷,与其他上课的女学员为了争宠吵得不可开交。”木岛以忍受牙痛的表情,把妻子的朋友透露的内容说出来。从表情可知,木岛不想见的不是侦探,而是妻子心仪的讲师。
嫉妒了?我执拗的想问刚才问过的这句话,但紧咬嘴唇压下这股冲动,我担心万一他承认,说不定我会把桌子掀了。我的心,而不是我的牙齿,正承受着拨掉智齿般的强烈疼痛。
听到声音我才回过神来,视线由木岛的眼镜边缘移到镜片中央。
“这是寄给祐美子的礼物。”
“礼物?”
本来以为是别人送的,但听下去才知道是电视公司寄来的奖品——女用手表。
“她是参加有奖征答而得奖的。节目名称很奇怪,叫‘哇,真受不了!’还是‘怪怪另一半’什么的。发生这种事以后奖品才寄来,真有点讽刺。她的签运一向很强。”
木岛眼神呆滞的说,现在住的公寓也是枯美子抽中签而买的。
“是吗?”我终于按捺不住,发出焦躁的声音: “难道你认为其他参加者因为怀恨奖品被你太太赢走而怎样吗?”
“……抱歉。我只是想讲出来让人听听罢了。”
木岛把头低下,然后说,这只表你要吗?还满漂亮的,挺适合你用。我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得不用力抓着椅背,以免从椅子上滑落。
“不,不要!”
“别用这种尖锐的态度对待我,拜托。”
木岛抬头看我,拿起挂在椅背的外套,摸索口袋。要拿那只手表吗?我防备的猜想着,但他慢慢拿出一只小小的方形铝罐放在桌上。因为表面有松鱼的图样,一望即知是调味料的罐子。
“照你的话,我翻找家里的抽屉,在厨房的食品柜中发现这个。”
仿佛被木岛的声音牵引,我把面孔凑近罐子。这里面到底收藏着什么?
“打开给我看,快点。”
我抬抬下巴。木岛以更慎重的态度打开盖子。随着干松鱼味,十数张黑白小纸片从罐口落在桌上。我把散落桌面的纸片收集起来,像玩扑克牌游戏“神经衰弱”一样将纸片排列起来。纸片一共十四张,全部印着黑白条码,似乎是从商品的包装纸剪下来的。
或许在刚丧妻的木岛眼中,黑白的搭配十分不吉祥吧,他以碰触毒蝎般颤抖的手势指着纸片说: “仔细看这些数字,每一组条码都是49两个数字开始的。”
我的视线扫过每张纸片,确认木岛所说的数字。
以黑白二色构成的条码到处可见,但这样仔细观察尚属头一次。看起来像条纹的记号下面,每一组数字都有十三位数,而且正如木岛所说,全部都是49起头。
“死、苦、死、苦……”(注:日文数字4与9的发音谐音)
木岛仿佛念咒文般压低声音念着,并以指尖捡起一张纸片递给我,露出求救的眼光问:
“你不认为有什么含意吗?”
在汉堡店前面和木岛分手后,我抵达阳光超市,在推开保安室的门之前,先到隔邻办公室。我请副店长帮忙以扫瞄器解读木岛交给我的条码,他欣然允诺。他面对着设置于办公室一角的电脑,拿起莲蓬头状的手握式扫瞄器扫过纸片。哗哔声之后,厂商、商品名称、价格等纷纷出现于显示器上。
最近,几乎所有商品的容器、包装纸上都印着生产厂商的条码。这叫做来源码(Sourse Marking),超市等零售店的收银处,会以POS终端机解读这些来源码,将资料送到公司的控制主机(Controller)。控制主机再根据商品密码找出设定价格,然后重新送回收银处的POS终端机。
我听着副店长的说明,一面迅速的将画面显示的内容记在笔记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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