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开始就了解侦探频频重复的“赌”是什么意思。被叫到董事室看到照片时,我大概像戴上面具般毫无表情。尽管内心受到冲击,但脑中一隅却在盘算。要家庭,还是要我?这是迫使木岛做选择的最佳状况。在眺望商业区的董事室,我脑中想的只是这个。
“赌输的不是你,而是我。”我在脑海中描绘里约的嘉年华会,试着轻松的谈论这个让我心情灰暗的话题。“无论如何,我赌输了。即使没有发生那种骚动,我迟早还是会放手一搏,那时我会成为真正的输家。那些照片引起的事,预言了这个结果。”
侦探的手伸过来,以手指捏起松饼上的草霉,塞入口中。对这个眼光锐利的人这种孩子气的动作,我没有抗议,反而笑起来。
“好吃吗?”
“有点酸。”侦探以纸巾擦拭手指上的鲜奶油,一面注视着我说:“在报上看到木岛枯美子被杀的消息,你的脸立刻浮现我的眼帘。”
“太瞧不起人了。”
“你听我说,我不是怀疑你杀人,而是担心你会被怀疑。想到你可能因此痛苦难堪,我就坐立不安,所以打算调查这个案子,作为三年前对你的赎罪。”
“情义深重。”我模仿从旁边经过的女服务生的职业笑容,对侦探扮出笑脸。“不过,我敬谢不敏。”
“从三年前的调查,我知道你头脑灵活。但要当侦探,你还是外行。不要自满。奉劝你在到处打听案情以前,先去敲敲训练所的大门。”
“我也要奉劝你,跟踪却被人发现的侦探,不可信任。”
“刚才的跟踪是很困难的跟踪,因为是以被人发现为前提。我以往没有类似的经验。”
侦探的话,使我仿佛吃了一百个白兰地萨瓦兰蛋糕般面颊火烫。
“这次碰面是从开始就策划好的?”
“现在才明白?”
“哇,真吓人。我绝对不信任你。”
“那么,我问你,在奇异樱美台这个名称弯扭的公寓中,你到底打听了几户?”
我举起右手数算,但只用了三根指头:山田太太、怀孕的主妇、小光棍。
“一百二十三户的门我全部敲过。不在和拒绝受访的共有四十九户,所以已经从七十四户、七十九名居住者听到有关木岛家,以及木岛祐美子的事。”
“那么,掌握什么线索没有?”
“目前了解的是——”侦探皱着眉。“那栋公寓的人很讨厌木岛祐美子。”
“什么?只是这样?”我大失所望。
于是,侦探拿出笔记簿,把木岛祐美子到文化中心上课的讲座名称、上课日期、时间等告诉我。
“另外,关于那家便利商店太太手臂包绷带的事。”
显然侦探也知道木岛太太临终时留下的“みぎ手”字样。我曾一度因丹羽太太右臂包着绷带而怀疑她的事,也被他看穿了。
“你们在吃拉面时,我问过店员。据说是被杂烩汤烫伤的,当时有一个店员也在场,所以应该可以相信。前天发生的,因此她是清白的。”
我从糕饼盘抬起脸,看着侦探问:“要做侦探,需要怎样的素质?”
侦探寻思似的沉默下来,片刻后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命中我的脸颊。
“即使面对一口气吃下三个军舰大的蛋糕的女性,也绝不动声色。这是优秀侦探的惟一条件。”
与侦探的谈话拖太长,回到公寓时已经十二点多。与老人安养中心的人、丹羽太太、侦探等初次见面的人晤谈,消耗了许多精神,我喝下一杯热牛奶后就上床睡觉。
翌晨,被闹钟叫醒,我才脱下前一天的衣服,沐浴更衣,然后匆匆绑好装垃圾用的黑色塑胶袋。冲出公寓时,我右手提着垃圾袋,左手伸入外套衣袖,同时背起背包,一副急慌的模样,所幸口中没有咬着白面包。
“抱歉、抱歉。”
这是第三次聚会。木岛坐在几乎成为我们的固定座位上,一手握着咖啡杯在看报。
“已经知道冒充你太太侄儿的人的身分了。”
“快告诉我。”
我隔着桌子递出侦探给我的名片。木岛一瞥,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仿佛看到连日涨停的明牌股票的走势图。
“一个狡猾的男人。”我用门牙咬着汉堡说。在吃完汉堡之前,我扼要的告诉他被侦探跟踪、在黑暗中反击,以及在咖啡店的谈话。 “他说是故意被我发现的。太瞧不起人了。”
“是吗?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生气。”
木岛从我的盘中拿起炸薯条放入口中,以沙哑的声音说。女儿念小学时,远足回来就像你刚才那样,把远足的见闻告诉我。木岛交互看着放在桌上的名片和我的脸,一面这样说。
“这个侦探,似乎是相当有吸引力的男人。”
“咦,你嫉妒了?”尽管已经决心不再对木岛产生恋情,我仍与咖啡同时吞下口水。
“不,我没资格嫉妒。如果真的要说,有点类似在门口目送女儿去远足的那种心情。”
光听内容,对我的问题不表肯定的木岛,一定会使我不满。然而,他抬手抚摸白色逐渐醒目的胡须刮痕的神态,使我联想到在烘干机内旋转过后缩小的毛衣,感到胸口疼痛。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渡边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