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主动调查?我就是在问这个啊。嗯?因为你是木岛枯美子的侄儿吗?”
“看你一张可爱的脸蛋,说话却凶巴巴的。最好改一改。” ‘
“要你多管闲事。”
“对,我最喜欢多管闲事。”
侦探叼着香烟,一面盯着我,一面把手伸到衬衫上方,松开领带。头发整齐,穿着熨平的衬衫,看起来的确很像石毛先生形容的优秀青年,但松开领带的一刹那,立刻变成在咖啡店埋头看漫画的懒惰业务员。只是他的目光锐利,与看漫画消磨时间的人有天壤之别。
“喂,回答我的问题!既然没人委托,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个案子?”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帮助你。刚才也说过,我最喜欢多管闲事。如何?”
这鲁莽无礼的话,使我的太阳穴愤然鼓动。
“你是说,你在关心照顾根本不认识的人?那可真辛苦你啦。”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对你并不陌生。”
恰似半夜拿起电话,突然听到猥亵的话一样,我背脊发冷。但要把坐在对面的男人,想成骚扰单身女性的偏执狂,又相当困难。
“怎、怎么说?”
似乎是被香烟的烟熏到,侦探眯着眼睛说: “我是三年前调查你和木岛婚外情的人。当时我在征信社工作,木岛太太委托我们调查你。我打听、监视、跟踪,然后拍了照片。”
我哑口无言。这番出人意料的话,使我脑袋一片空白。非说点儿什么不可,我勉强张开嘴,但并未对侦探说话,而是叫住旁边穿粉红色迷你围裙的女服务生,点了松饼和樱桃派,又追加了泡芙。
“我不行,不喜欢吃甜的。”
“谁叫给你吃的?”
一个人叫三份?得了糖尿病活该哦。我以为会受到这样的嘲讽,但只是杞人忧天。侦探以熟练的手势捏熄香烟。
“对不起。我的话让你受到很大的打击,是吗?”
“可能只是低血糖发作。”
“你看起来倒不像有糖尿病。”
直到松饼送来之前,我沉默不语。
“你想帮助我?听起来有些可笑。”
一面将叉子刺人松饼,我开口向侦探轰炸。
“寻找杀害木岛太太的凶手,大概是真的吧。因为你去找石毛先生打听过,也拜访过公寓的目击者。不过,别以为这就向我施了恩,你是在替从前的委托人作调查,不是吗?找出凶手使死者瞑目。嗯,好事一桩。”
“你不了解。”侦探咋咋舌头,食指在嘴角移动着。“我对你有责任,你原本是坚强能干的职业妇女,是我拍的照片迫使你辞职。”
“是木岛太太把照片寄给公司的,不是你,你根本没有责任。”
“不,我连日跟踪,心中开始袒护你。你比叽叽呱呱、嚷嚷叫叫要我调查的委托人有吸引力。我想让你赢得这场比赛。我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你的啦啦队。于是我下了赌注,结果适得其反。如果当时载没有赌一赌,现在你大概还在证券公司上班,而且和木岛腻在一起。”
“什么下赌注?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根本听不懂?”不知是讽刺,或是习惯使然,侦探模仿我说话。“像你脑筋这么好的女孩,不了解我所说的下赌注,真意外。”
侦探吃人似的盯着我的眼睛,锐利的目光在说:你真会装傻。
“到征信社来委托调查婚外情的人,和委托寻找离家出走或失踪的人不同,他们心中想要的不是实情。他们期待的报告是:你的先生没有外遇,你的太太忠贞不二。”
侦探重新取出香烟,以火柴点燃。
“身为调查员,这样做或许并不值得鼓励,但我承办外遇调查工作时,经常做假报告,而且良心丝毫不受苛责。”
我想以讽刺回应,冷冷的说: “你真是了不起呀。”对于我的挖苦,侦探扬声而笑,不以为意的说:被你称赞,真是荣幸。
“我可能是个落伍的调查员。但我以谎言写成的报告书,具有瞬间接着剂的威力。谎言的力量无边,可以在人际关系即将毁坏的最后关头成为支柱,也可以修复感情的裂痕。”
侦探意味深长的看看手中的咖啡杯,然后转向我。
“假设进入倦怠期的夫妻是略有缺口的怀子,当其中之一发生外遇,在外遇现场拍到的照片、载明真相的报告书,形同将整个杯子摔向墙壁,使它破碎。有意丢弃的话,是可以将它摔个粉碎。但用惯的杯子,不会因为边缘有些缺口就丢人垃圾桶。人都是这样吧?对用惯的东西总有一份不舍。可以说,我的工作是从辨别委托人送来的垃圾开始。”
我在喋喋不休的侦探旁边默默吃着松饼,我爱吃的鲜奶油像牙粉一样黏在舌头上。
“根据我的判断,木岛祐美子也是期待假报告书的委托人。本来我可以按照委托人内心的期待,在文书处理机中键入谎言,做出像减肥药功能说明书那样虚伪的报告。不过,刚才也说过,我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你的拥护者。我想提供你一次翻身的机会,因此决定赌一赌,把幽会现场拍到的照片连同报告书一起交给委托人。事后回想,我相当自以为是。但当时我很认真,这一点希望你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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