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睦子吧?”
石毛太太惊讶的抬起脸,我告诉她,数天前为木岛太太的事拜访过她家,并谢谢他们请我吃饭。我表示认识她的家人,企图让她恢复羞耻心。
“原来是你?听我儿子说过了。”
我以为会听到“不好意思,做出这种事,对不起。”等自责的话,但我的期待落空了。
“到我家时,你也看到了吧?我先生爱狗如命,对家人却视而不见……”
也许积存了太多的不满,恰似大选前一天的助选员,石毛太太以热切的语气开始叙述,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那只狗来了以后,我先生就完全变了,眼中只有狗。吃饭、看电视时,都和狗聊得很愉快。但偶尔对我说话时,却是说‘喂,睦子饭没有吃完,是加了什么难吃的东西吗?你吃吃看。’这类残酷的话。最近更变本加厉,甚至说‘喂,我到公司后,你打睦子了吧?’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前几天也是——”
听着她的话,我回想起白天在家电卖场看到的电视节目,假使把这件事写下来寄去,可能会获得金牌奖吧。石毛太太若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定会震怒吧。
“洗澡时也和狗一起,当然晚上睡觉时也一样。从前我们同睡一间卧房,现在我先生把我赶到隔壁的和室,让狗睡我的床。”
石毛太太垂着眼睛,沮丧的说,他们两个究竟在棉被底下干什么呢?
从这句话可以知道,虽然一爱一恨,但石毛太太心中也把狗当作人。假使把狗换成女人的名字,她就像被情妇鹊占鸠巢的发妻。
我打断絮絮不休的石毛太太。
“我了解你的话。不过,我觉得你一直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我以淡淡的口吻说明偷窃构成窃盗罪。
“为了让你深刻反省,”我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要拨派出所的号码,但从心底听到了指令长的声音:八木发现扒手是主妇时,就立刻交给警察。这是狡猾,不肯自己训诫。所以八木捉到的主妇一定会重蹈覆辙。——我以肩头和下巴夹着话筒,转眼看着靠坐在钢椅上的石毛太太。“请告诉我你先生办公室的电话,我请他到这里来。”
“他才不会来呢。”石毛太太这样预言。但石毛先生接了电话,以坚定的声音说:“我马上去。”而且比我还先挂掉电话。大约一个半钟头后,后门守卫通知石毛先生到达。我请店长和保安课长陪着石毛太太,自己离开保安室,冲入电梯。到达员工出入口时,看到石毛先生穿着军服式风衣,露出与外套里衬相同的方格围巾,在守卫室前焦急的踱步。发现出来的人是我,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仍以低沉而清亮的声音低头说:
“内人给您添麻烦了。”
“贤伉俪的问题我无意多嘴。”与石毛先生并肩往电梯走时,我说:“只是希望尊夫人今天的行为不要再发生。劳动大驾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等候电梯时,石毛先生双眉深锁,点头聆听我的话。在工作中,他的脸上总是散发出如此独特的沉重感吗?能干得无懈可击的商人,在家竟以甜蜜腻人的声音叫唤“睦子”,宠爱小狗,可能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不过,了解工作会使人中毒的人,也许比较能接受这种事。
“偷窃的可怕在于惯犯。假使变成了习惯,对您也不方便吧?”
“是。”
我突然把视线从石毛先生的脸上挪开,因为我几乎把木岛的表情重叠在他脸上。没有比毅然排除工作上的一切障碍,执意保护自己的男人,更令女人伤心了。
“有个惩戒尊夫人极有效的方法。”
一进入电梯,我就提议某个策略,到达三楼要出电梯时,已获得石毛先生的允诺。说是策略,其实很简单,所以我们走到保安室门前时,已经谈好细节。
谈笑声从门缝传到走道,但一我进去,谈话就中断,保安室一片寂静。店长和保安课长从椅子起身与石毛先生打招呼,石毛太太盯着地面,不看丈夫一眼。
“来、来,先请坐吧。”
劝坐的西田让我生气,石毛先生理所当然的坐下更是令我焦急。我拿起桌上的纸袋走近他。
“请看看这个,这是尊夫人从卖场挑出来的商品。”
我说着咳了一声,同时留意不被石毛太太看见,若无其事的狠狠踢了石毛先生一脚。
“啊……啊、啊。”石毛先生愚蠢的发出声音,但旋即理解我的意思,站起身来。
“内人做了不检点的事。”他说着双膝一弯,双手伏在地上,从店长、保安课长,然后我,依序道歉,说:“对不起。”
看到石毛先生额头抵在烟蒂焦痕明显的地毯上叩头,店长惶恐的跳起来说:“请起身、请起身。”但我仍喃喃的说: “还不够、还不够,只能给你五十分。流眼泪不够,还要流鼻涕。”我对石毛先生的惟一要求,就是竭尽所能的道歉,态度愈卑屈、样子愈难看愈好,这样石毛太太才会了解严重性。
只不过,要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即兴表演,他就能收放自如,石毛先生恐怕不是糖果厂商的职员,而是演艺界人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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