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左手_[日]渡边容子【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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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茶水把叹息吞下去。在将近两千人的员工中,一个人喝一杯茶,会长就亲自训斥,日本雷顿也未免太奇怪了。

  “茶,不过是茶,而且只有一杯,我儿子就在会议上像小学生一样罚站挨骂。”

  义雄的母亲以围裙按着眼角。

  “儿子受到惩戒,对茶产生恐惧感。这三年,不,是四年,哦,是五年吧……反正那件事发生以来,即使在家里也不喝茶。”

  “公司为什么对一杯茶也这么神经质?”

  老妇以鼻孔哼了一声。这时我发现她的鼻下露出长长的鼻毛,不由得赶快移开视线,觉得自己窥见独生子先逝的老妇孤独无依的状况。

  “据说这是会长的想法,绝对不能亏欠加盟店,喝一杯茶,就是欠一杯茶的债。为了一杯茶挨骂时,我对儿子说,这样的公司还是辞职不干算了。”

  母亲忍不住劝儿子换工作的心情,从甘醇的茶香也可以了解。

  不过,我也觉得日本雷顿会长的想法颇有道理。欠了债就会嘴软手短,甚至落人随随便便的关系。督导员要彻底尽督导之责,除了要建立良好的关系,还得保持一定的距离。会长严格规定员工的原因也在这里吧。

  “这是儿子第一次违抗我的话。虽然因为一杯茶的事被当众训诫,儿子仍说,在雷顿工作是他的梦想,绝对不辞职。我到现在还是不了解。会长把他骂得看了茶就害怕,儿子依然很崇拜他……”

  “听说督导员的工作很辛苦。”心里想着木岛在春日部听来的话,我问道。

  “对,休假日也不能好好休假,加盟店有大小事就马上打电话来,根本不能出去旅行。连相亲的时候,那讨厌的哔、哔……”老妇以手指比划四方形,露出求救的眼神。

  我接口说,B.B.Call吧?

  “对、对,那讨厌的机器在相亲的时候也叫起来,儿子马上丢下相亲的人离开,所以好几次都被对方拒绝了……”老妇露出哭笑不得的脸转向祭坛的遗像。

  我说,在您伤心的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实在不好意思。义雄先生生前有没有透露过可能有人威胁他的生命?

  “警方也这样问过。大家都称赞我儿子,绝不会有人恨他。不是我做母亲的偏心,邻居这样说,加盟店的人也这么认为。只是……”

  我离开坐垫,挪近老妇身旁。

  “再小的事都没有关系,请告诉我。”

  “事情发生的一周前……不,一个月,不,好像是一年前……”

  老妇说,一提到数字,儿子就笑她老糊涂,然后又抓起袖子按着眼角。

  “有一次,我儿子说了这样的话。不晓得是四小时……或者四十小时……”

  我环抱着记忆模糊的老妇肩头,重复她的话。

  “四小时或四十小时吗?然后呢?这时间怎样?”

  “说……要为这时间战斗。这句话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的了。”

  母亲对时间的记忆不明确是个遗憾,但也许这会是破案的线索。我把这句话记在脑中。

  “有没有听义雄先生说过右手怎样或右手有特征的人物,还是其他关于右手的事?”

  木岛祐美子临死时留下的“右手”这句话,至今仍然是谜。

  “右手是这个吗?”老妇忽然抬起手臂看着我。“等一下。也许不一定要用右手……”

  老妇从隔壁房间拿来珊瑚色鸡毛扎成的棒子,也就是鸡毛掸子。

  “我儿子他们一定要随手带着这个东西,因为要掸加盟店的柜子或商品的灰尘。你瞧,每天握的木柄已经变成这样。这是我儿子的遗物。”

  我不认为木岛柘美子在临终之际想针对督导员携带的鸡毛掸子发表感想,我意思意思的拿过来看了一下,就轻轻还给这位母亲。

  我聆听老妇谈儿子生前往事约莫半小时后,才离开绿川家。穿上帆布鞋,要拉上玄关门时,想起大门从方才就一直敞着没关,也没上锁,明知是多管闲事,仍忍不住说了一句“请小心把门锁好”。但老妇一脸认真的说,锁了门,儿子回来就进不来了,那不是很可怜吗?

  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听到锁门的声音。

  我伫立不动,恨不得向空中吠叫。我想成为狼,朝着挂在天空的月亮大声咆哮,把月亮拖下地来。

  杀人、强盗、诈欺、放火、偷窃……,这个世界到处充满丑陋的罪恶。我自己也是爱上有妇之夫,违背过道德的女人。然而,或许人一生中,至少都会犯下一件大罪吧。从老妇悲伤的言谈,我似乎学到了这件事。

  死亡是自然的道理。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说,那是极大的罪。人都不愿意犯罪,为了延后大限,所以生病就到医院治疗,受到挫折就咬紧牙关,排除眼前闪动的死亡阴影,拼命求生存。向这样的人夺取生命的杀人凶手,就是强迫牺牲者犯罪,因此杀人等于犯了双重的罪。

  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拘泥于自己的自尊而开始调查案件,但此刻却觉得杀死木岛太太和督导员的凶手极其可恶。我一定要找出凶手,对着他污秽的手叶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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