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的离开建筑物五公尺时,我瞄了一下手表,把时间刻在记忆中。当我们以现行犯将她逮捕、送警时,我必须以参考人身分作纪录,那时候要供述叫住对方的时间。
“太太。”我捉住藏青色外套的手臂,以说悄悄话的低声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什么……?”
深夜电视影集经常出现恐怖的生物或残杀人体、血肉横飞的场面,这种电影我早就不觉得刺激,因为再也没有比被保安员叫住时中年妇人的表情更可怕的画面。
“辛苦了。”
从警署回来了,抓住保安室的门把时,背后飞来招呼声。
店长似乎刚从洗手间出来,一边以手帕擦手,一边走到保安室来。
“怎么样?”
“可能会送检,因为有前科。”
说出扒窃的女性有前科时,店长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也难怪,因为曾经发生过在文具卖场偷窃儿童用水彩的男人,经警察查验身分,结果发现是通缉中的杀人凶手。大学教授窃取避孕用具、上市公司董事的夫人和服袖内出现玉露罐头也屡见不鲜。服装、学历及头衔等,对于判断一个人,可说只有妨碍,没有帮助。
“几个?”
“一个,据说是服用迷幻药。”
我翻开记事簿继续报告。听完后,店长抬头看挂钟。
“午餐时间快到了,今天不必赶,优闲的吃顿饭吧。在警署待了两小时,一定累了。”
“这是工作。”我回答。但看到店长别有含意的微笑而侧头看旁边时,森村正难为情的吐着舌头。可能是她正要点头接受店长的好意,听到我这么说,又不得不赶快摇头吧。其实就算她老实说“我累死了”而转身要求店长按摩肩膀,我也绝不会责怪她。
偷窃蟹肉罐头和十公斤什锦米的中年女性,被带进这个房间后,立刻以机关枪扫射的气势,将字典里没有的三字经连声发射出来。我对厚颜无耻已有抗体,但森村不同,心情想必受创不轻,而且她还不习惯作笔录,在警署待了将近两个小时,神经一定崩得很紧。
我走近办公桌,拿起电话拨了筒码。
“敦贺警备保全总部保安课。”
“长寿屋自由之丘店,八木保安员、森村保安员,现在开始休息。以上,报告完毕。”
听到女职员说完“辛苦啦”放下电话后,我以下巴指指员工餐厅的方向说:“走吧。”
员工餐厅弥漫着香芋、脂粉,以及今天供应的汉堡定食的味道。森村似乎想以进餐来恢复上午勤务所消耗的精力,面前除了定食,还有一盒豆腐皮寿司,而且很快就见底了。
“八木前辈做起事来敏捷利落,但……”森村喝口茶水吞下口中的豆腐皮寿司,看着我的盘子微笑说:“吃方面好像我比较快。”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吧。”
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似的回答,一边伸筷夹起大牛原封不动的汉堡。盘中食物迟迟不减是因为我现在仍在工作中。这股分辩的冲动冲到喉咙,但又和盘中的马铃薯一起吞了下去。
在超市或百货公司之类的零售业界,据说营业额中总有一·五%左右的盘点存货损失。假设营业额为一百亿元,那么账面库存会比实际库存多出一亿五千万,而其中的六成,也就是大约九千万元,是因扒窃或内贼所造成的损失。
由于鲜少报导而未成为人们的话题,但超市、百货公司的内贼频传是实情。从收银机偷钱之外,还有店员和业者勾结,暗中交易商品的情形。
工作人员本身的犯规行为,我们私下称之为白鼠。白鼠身上有传染力超强的细菌,所以比一般的扒手更可怕。那个人在偷,上司也在偷,反正大家一起偷,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来了一只白鼠,不知不觉间整个卖场成为鼠窟的例子经常发生。
因此,我们保安员在巡回店内时,一方面要监视客人的行为,同时也要观察工作人员。像这样在店内吃饭时,也需要不时扫视周围,竖耳倾听谈话,观察是否隐藏着白鼠。顾盼之间食物不知不觉冷掉,最后喝的往往是浊水般的味噌汤。
“甜点吃泡芙如何?”
“啊,前辈要请客吗?”
“没问题,但最多两个。”
和森村一起走向咖啡店的路上,我想着:如果这次实习连白鼠捕捉法也要一并传授,尽管森村充满雄习壮志,恐怕也会吃不消。白鼠的事,还是等森村遇到问题时再说明吧。
工作人员以嫌恶提防的眼光看着我,这是为什么?
下午的巡逻比平时敏锐,连续捉了四名扒手。偷口红、睫毛膏等的中学女生双人档,和偷护发剂、口臭预防剂的补校生,以训诫方式处理后,交还给前来带回的家长。在妇女服装卖场试穿室,把两件衣服当衬裙穿在长裙内就要离开的四十五岁妇人,被带到保安室后就沉默不语,问她姓名、住址,一概拒绝回答,最后只好送警处理。
下午又花了两个钟头在派出所作笔录。回到店里,广播正播着萧邦的钢琴曲,告知工作人员离开店时间只剩三十分钟。我和森村顺着食品卖场前的通道往工作人员专用电梯走,一群似乎刚下班的职业妇女踩着高跟鞋和我们擦肩而过。她们的目的地大概是家常菜专柜。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渡边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