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后面的瞳孔直盯着我。
与他的目光相遇时,我约略了解木岛太太在这起居
室的地毯上留下的血书是何含意。
她是以平假名写“みざ”吧?但三木看到了,便在以平假名书写的自己名字旁加上浊音记号,以及“手”字。
“女人安安静静最可爱。你实在太爱管闲事了。”
三木探视我的眼睛,牙龈从翻翘的嘴唇暴露出来。右手握着的菜刀闪着妖光,暗示其锐利的程度。但我没有太大的恐惧感。只要拖延四十分钟,我们的立场就会倒转过来。心中隐藏的秘密,减轻了身体被踢打的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得到的是呼呼呼和恶心笑声。
“你说呢?”
“你是……职业杀手吗?或是——”
“大家都在背后叫我小光棍吧?”
三木露出牙龈呼呼笑的刺耳笑声,使得吾妻和木岛也皱起眉头。
“嗯,从哪一个先开始呢?”三木拿着菜刀在室内走动。这个小光棍似乎真的有意把我们当作活鱼,剁成三块。
侧过身横卧,探视墙边,木岛恐惧的张大眼睛,吾妻则缩着身体,长裤前面湿了一片。
“我们又没有犯罪,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们……?”
“没有犯罪……?你倒真是大言不惭。”
三木走到吾妻旁边,像刚才对待我般踢他的腰部。吾妻的身体倦成龙虾状,放声呻吟。趁三木在对付吾妻的空当,我偷偷扫视壁上的挂钟。还有三十一分钟,非撑到那时候不可。
“喂,告诉我吧。为了完成字谜,我可以从字典的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我不愿意抱着谜题而死。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木岛太太?”
三木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并慢慢走过来,俯视躺在地上的我说:“你认为呢?”
假使他的手松开刀柄。那把锐利的刀会直落下来,刺入我的咽喉吧?虽然如此,我却睁大眼睛凝视三木的脸。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我觉得他浏海顶的旋儿有些歪斜。这轻微的不自然掠过眼睛时,我巴不得跪在上帝面前祷告。
我在店内尾随可疑者时,总是不住对着他们的背部喃喃念着:“把藏入口袋的商品放回卖场,或者放在脚下吧。”现在则在心中更强烈的念着:“但愿我的预感不正确。”我甚至想,假使我的祈祷蒙主垂听,我宁愿出卖我的敏感、注意力等抓扒手的本能。
“我为什么杀这老太婆吗?喂,说说你的想法吧。”三木踢着我的腰侧说。
“督导员绿川在雷顿三号店的停车场被伞尖刺杀的案子——”
我边说边试着挣脱被反绑于背后的手。或许打包是三木的专长,绳子绑得很牢固,我的手腕愈动,绳子愈紧密的嵌入皮肤中,丝毫不松动。
“你杀害绿川那夜,大约相同的时间,木岛太太为了发传真而到雷顿三号店去。那时,你被她看到了,对吗?你为了封她的口,在这个房间……”
三木转头看墙边的木岛,再度呼呼笑起来。
“你太太真是亲切的人。”
木岛的表情好像要呕吐似的。
“我用伞尖刺杀绿川的过程很顺利。不过,这家伙使出最后力气抓住雨伞不放。我想,反正是便宜的塑胶伞,就当作送他到阴府的礼物算了。但那夜大雨滂沱,我被淋成落汤鸡,在返回公寓的途中,有人从背后叫住我,好心的撑伞替我遮雨。这个人就是你太太。”
三木的视线从木岛移向我。
“不过,这老太婆的缺点是,帮了人就非告诉别人不可。那天晚上我像落汤鸡一样回家的事若被宣扬出去,我就没命了。不错,就像你刚刚说的,杀这老太婆是为了封她的口。”
你施舍的时候,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所作的。
在老人安养中心听到的那节圣经又回到我耳中。因为好心帮助被雨淋湿的人而遭杀害,木岛太太实在太可怜了。
她行善是为了让人知道她的价值吗?不,不是。我想,她是寂寞。只是寂寞罢了。
我腰部用力,挣扎着略微抬起上半身,直视三木,说:
“喂,应该可以取下假发,让观众看一看你的真面目了吧?戏已经快闭幕了。”
霎时,厚镜片后的眼睛放出碎冰般的光芒。
“你很执拗的调查这个案子,热心的打听,鞋跟都因此磨损了吧?你虽然是在调查,却不是为了找出凶手。你是担心木岛太太曾向邻居宣扬给三木撑伞的事,所以才热心调查吧?是不是?侦探,回答啊。”
瞬间,时间似乎停止流动。他叉开双腿站在起居室中央,在木岛、吾妻,以及我的注视下,手伸人口中.掏出一些东西。我们三个人的视线都被滚落地面的物体吸引。看起来似乎是颇有弹性的块状物,也许是硅酮树脂吧?再把视线拉回他脸上时,失去填塞物的面颊出现瘦削的线条。
“易容的技巧很多,门牙是很重要的一环,可以大大改变形象。”
话尚未说完,假牙就滚到我的身旁。牙齿不用说,连牙龈都是精巧的假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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