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扫视了一下餐具橱柜又提出问题,一方面是拖延时间,而且这是最难解的谜题。
“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吾妻先生?为什么要杀害雷顿的督导员?侦探,是不是你对吾妻先生和雷顿便利商店有什么私人恩怨?”
“我根本不认识这恶魔一般的男人。”吾妻的自白却换来侦探一阵踢打。
“我痛恨这糟老头,对雷顿也没有任何感情。你说不愿意抱着谜题死掉,我就成全你的遗愿吧。”
吾妻瘫痪在地上。或许感到满意了吧,侦探重新在家具之间踱步。若非他的手上拿着菜刀,若非他的身上裹着工作裤,他那从容的脚步,也许会让人以为是在教室讲课的教授。
“汀屋的狩野委托我调查雷顿矶子地区的督导员。正如八木的猜测,汀屋樱美台店正在计划二十四小时营业。汀屋潜入雷顿的间谍得知,绿川他们企图发动反对运动,为了防患未然,要我彻底调查这四个人的一切,外遇、收贿、借债……一切的弱点。这是我接受的委托内容。他并没有命令我杀他们。大约从三个月前开始,我着手调查雷顿这些人。但在调查过程中,发生了大河原从车站月台掉落死亡的事。这个案子,打开了我体内的某一个开关。”
侦探突然在吾妻身旁站住。接着,听到一阵令人掩耳的尖叫声。
“我一定要看到这糟老头被五花大绑,扭送警察!”
我偷偷窥视侦探的脸,只见他眯着眼睛,眺望远方。
“十七年前,我被这糟老头扭交警察。这糟老头打一一O通报警方,说奇怪的小鬼在他家附近徘徊。我没有犯任何罪,却被扭交警察,我心中是什么滋味?汁这糟老头体验一下相同的遭遇,就会了解是什么滋味吧?我就是这样想。”
“你……不至于是……”
我听不懂侦探话中的含意,吾妻却似乎有所领悟。他从地毯抬起脸,仿佛见鬼似的睁大眼睛,面孔扭曲。
“没错,就是我。”
侦探走到吾妻旁边,‘蹲下去,一手捉住吾妻胸口,另一手交互揍打吾妻的脸孔和腹部。
“住手!”木岛以双手被绑在背后、双脚向前伸出的姿势坐在地上,他抖动双腿试图踢侦探的脚,一面叫道:“你会把吾妻先生打死!你到底要残杀多少人才满意……”
“加上你们三个,就是七个。这是吉利的数字,我不讨厌。”
我扫视餐具橱柜的玻璃,朝侦探背后开口:“你和吾妻先生到底有什么关系?”
侦探转过身来。“想知道?”
“对,很想知道。”
“以前说过我母亲的事吧?”
“是的,我还记得,在做照顾病人的工作。”
“据说我母亲生我以前,在滑雪场的餐馆做服务生,有一个滑雪客曾经热烈追求她。那是我母亲的初恋,生平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不晓得是幸或不幸,我母亲怀孕了。她的性情单纯,大概以为有了孩子,造成既定事实,对方就会娶她。于是,她生下了我。”
从吾妻脸上的变化,可以了解侦探母亲恋受的对象就是他。
“我母亲生下我之后,对方不但不肯结婚,还遗弃了她。我并不是因此责怪这个男人,假使女人怀了孩子要求逼我结婚,我大概也会逃之天天。”
侦探卟哧笑着。
不知是否因为穿着孩子常穿的工作裤在回顾少年时代,精神在时光中倒流,侦探眼睛盯着半空中,脸上那股尖锐已经剥落,看起来像少年般天真、无助。
“我母亲死后,就是十七年前,我到这糟老头家来。我想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当时我才十一岁,一个人害怕得要死。虽然有亲戚,但在北国的小村庄,人们对未婚的母亲和我很冷谈。所以我卖掉电视和火炉作为旅费,到东京来找父亲,我想,即使看一眼也好。”
卖掉北国生活不可或缺的火炉使我受到冲击,况且是才十一岁的少年……
“我并没有期待他拥抱着我叫‘儿子呀’。如果他会这样做,早就会寄生活费或是来探望我们了。在我幼小的心中也约略知道,这个父亲对我们母子没有感情。真可悲。我想,只要他肯听我说说母亲死亡的事,我就心满意足了。要是他说:‘孩子,别哭哭啼啼的。’然后拍拍屁股叫我走,我想我会乖乖的离开。但这家伙竟然打电话报警,说有个野孩子在附近徘徊。被警察带走时,我发誓有一天要他经历相同的感觉。”
“十七年间,你一直……?”
“不,为了生活,我必须拼命做工。我换过各种工作,这当中,心中的恨渐渐熄灭。”
侦探说,三年前吾妻的女儿在便利商店被杀害,以此为契机,仇恨的火焰再度燃起。
“我在电视上看到葬礼的场面。这糟老头流着泪悲叹女儿死于非命,说他希望犯罪的事别再发生,以免女儿枉死。他要每天祭拜女儿的坟墓,为此下定决心辞职,搬到墓地附近。他流着泪,说得很漂亮,记者不知道这些话是伪善,还一起陪着他流泪。”
吾妻在摄影机前流泪,应该不是伪善。我在心里想着,没有对侦探说。吾妻真的搬来这个女儿埋葬的社区居住。刮风下雨从不懈怠的慢跑,大概也兼祭拜女儿的墓吧?或许慢跑途中,会经过女儿长眠的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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