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一下,将身子撑直,使她的脸浸浴在从窗棂透进来的阳光里。
当他默默的低头凝望着她时,不禁想到了她所曾经品尝到的痛苦经历,她曾运用了多少智慧才使她能劫后余生,从不断的逃亡之中,残存下来。她曾经到过哪些地方呢?到底又有哪些人帮助过她,和伤害过她呢?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急于想知道。他灵魂中的一部分对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充满了妒嫉,而他的另一部分,却又清清楚楚的晓得,一个人在逃亡之中,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必须付出多大、多少的代价,才能换取生命的延续。这些答案,将会随着时光的推衍,慢慢一样一样的揭示给他,他只有耐心的等它们自动而且自然的浮现出来,却绝不能去主动的挑开。创伤必须假以时日,才能逐渐痊愈,完全不能勉强的催促,那样的话,就可能会使珍娜永远无法从这些创伤中康复了。
她又动了动,把脸转过来对着他,呼吸仍然深长而又温馨。
然后,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突然刺了他一下。老天,他以为……他们以为现在是哪儿啊?!凭什么他认为现在还可以允许他们这么无忧无虑的躺在汽车旅馆中高卧?哪儿还有时间允许他们这么做啊?!
韩德曼那个老德国纳粹一死,杀掉他的凶手应该已经查出来是谁了——华府的那群骗子必然也己经晓得了才对。追捕他的命令早应该发布了;他已经看到报纸上的那条凶杀新闻:该著名学者据称系为某前政府国外服务人员所杀。谁可能会相信事实的真相?谁会相信一名犹太学者,竟然会是个毫无人性,残杀集中营人犯的纳粹呢?韩德曼怎么可能会是当年几乎屠杀掉他老家所有同胞的那个刽子手呢?完全是一片疯话!
普莎现在也一定反悔了。
任何人现在都不会再敢碰他,碰他们了。
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可以来疗养他们的创伤?
他们必须利用每一个钟头、每一分钟、每一秒,来迅速的反击——他的反击——才是当务之急。
他看看表;两点四十五,白天己过掉四分之三了。还有很多策略必须拟定,很多计划得决定……而骗子那是在晚上行动,或者是摸黑偷袭的。
然而再怎么说——最起码——他们必须把温脆弱易折的创伤先抹掉。否则的话,他们是无法继续下去的。
他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把她从酣然的睡梦中悄悄的唤醒了。他看着她伸出手来找他的手。
她睁开眼睛,将视线投注在他脸上,寻觅着,鉴赏着,赤裸的肉体紧紧贴上来,两手环抱他,双唇凑近来吻着他的嘴。
他们就这样安静的拥抱着……且让欲念偷偷的升起……让感官逐渐的兴奋起来……唯有他们的嘴,他们的舌,他们的喉中,才有着狂热激昂的嘶喊。需要是彼此渴望的,而渴望中……毫无惧怕。
他们一连缠绵了两次,而直到第三次,他们才真正享受到水乳交融的那份快乐;时间更长,动作也更激烈、更热情。
阳光已经从窗外隐退;原野上,只能看到一轮橘红的落日,还那么灿然的斜挂着。
他们双双从床上坐起来,哈洛克替珍娜点了根烟,两个人搂着、笑着,虽然人困马乏,却都感到很舒服,原来所积聚在精神与肉体中的紧张,都没有了。
“我真的好爱你,”她说着的时候,伸手去摸他肩上的枪伤的绷带。
“我更爱你。我亏欠你太多了,永远也还不完。”
“我们两个人彼此都是。你不要这么想。我也跟你是一样,相信了别人的谎话。难以置信的谎言,被人难以置信的呈现给我们看。而我们却还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我们却晓得了他们的用意是什么,这就已经能告告我们一部分‘为什么’了。把我踢出去,但却仍然控制住我,用显微镜来观察我。”
“利用我的变节,我的死亡?不对吧?又何必那么麻烦呢?要除掉一个你不再需要的人,还有其他很多的方法呀?”
“杀了他?”哈洛克说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这是个方法,对。可是却无法去控制因为杀掉他之后,那些原来被他所留下的把柄;每一个情报人员,在政府需要他的时候,也必须把一些他们知道的秘密留下来,做为防身保命的工具和凭藉,免得到了狡兔尽、走狗烹的结局来临时——他的政府想铲除他时——他可以拿这些有根有据的秘密来耍弄政府,以苟全性命;只要他一遭到意外的横死或失踪,这些秘密就会被揭发出来予以公布。爱国情操,在一名情报员被他的政府陷害,而成为亡命天涯的走狗时,是毫无意义的。一个人所可能拥有的秘密,正是他苟存性命的凭藉。”
“但是现在他们却‘明明’要杀掉你。你已经被判了‘无可救药’的死刑了。”
“大概是因为某个人中途改变了他的心意吧。”
“就是那个代号叫‘暖昧’的人。”珍娜说。
“对。由于我所知道的某件事——或者是他们认为我知道的事一被证明全引起更大的危机。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我所发现的,我所探听到的,令他们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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