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白色珐琅电话放在窗边的小桌上,马里尼身后的墙边,立着一张装饰简单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无数瓶瓶罐罐,亮闪闪的镜子四周嵌着灯管。
盖尔医生为尸体盖上一张布单,急急忙忙离开房间。布鲁克和兰博站在门口瞅着马里尼,后者正在聚精会神地翻看放在椅子右侧扶手旁边抽屉里的一本便笺纸。接着,他退后一步,查看地板,突然弯腰从地毯上捡起两个小东西,是一支断为两截的铅笔。他把两截断裂处接合上,严丝合缝,不禁皱眉。过了片刻,他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回原地,起身,刚要走向房门口,却瞥见椅子另一侧的什么东西,猛地停下了。
我靠近窗户,斜着身子,透过窗户往里看。房间的一隅大约距地面四英尺的地方,一个样式普通的玻璃杯竟然倒扣着悬在半空中!马里尼飞快地走过去,一只手轻轻地划过杯子上方,揭穿了真相。杯子被轻微地牵动,接着向两边晃动。运动的方式和马里尼上移的视线即刻说明杯底一定是系了一根黑色的线,拴在天花板上,在角落里昏暗的光线下,黑线不易被察觉。
马里尼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向盖着被单的尸体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转身朝房门走去。他关掉灯,和其他人一起走出去,带上房门。
我环视周围,找寻电话线,立时发现了问题所在。本应连接到屋内的电话线,却松松垮垮地缠绕在阳台的栏杆上,系了一个活结。电线的金属芯从断口粗糙的尾端伸出,一见便知是彼人用不甚锋利的工具绞断的。就在我的头顶正上方,靠近窗户的地方,我找到了一个陶瓷绝缘器,露出的短短一截电线垂在下面。我把电线从栏杆上解下,拽过来,发现够不到那绝缘器。电线被人剪短了六英尺左右。
我迅速把电线按照原来的样子系回栏杆上,走下楼,回到客厅中。
兰博站在炉火旁边,湿漉漉的衣服微微冒着水汽。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好像没有任何感情可以钻透他脸上那层厚如面具的脂肪。他从他宽大的衣袋中取出一个小药盒,倒出一粒粉色的胶囊,心不在焉地丢进嘴里。西格丽德仍然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瓦托斯倚靠在降灵桌上,神情紧张地抽着一支套在黑色长烟嘴上的烟。他们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坐在马里尼对面的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后者眯着眼睛,盯着他。
她身着一件褪色的长袍,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紧紧地抓着领口,一只手茫然地摩挲着腰带。她急促地回答着马里尼的问题,语调单调,充满恐惧。
“我从午饭以后就没看见她。她和其他人一起在平台上用餐,整个下午都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什么时候吃的午饭,海德森太太?”马里尼询问。
“一点。”
“她没有下来吃晚饭吗?”
海德森太太摇了摇头。“没有。”
“这不奇怪吗?”
“不奇怪,”这回是西格丽德的疲惫而平板的声音,“琳达经常在她的房间里用餐。有时候,当她犯病的时候,会在里面待两三天。”
“我知道了。但是,既然海德森太太从午饭以后就没有见过她,”他转过头,冲着那位年龄较大的女士说,“那么,是谁把晚餐端给她的?”
“没有人。我没有准备她的那份。”
“你难道没有问问她想不想吃吗?”
“没有,她门上挂菪那个牌子。”
西格丽德在一旁说明道:“‘请勿打扰’。这牌子意义明确。海德森太太得到过命令,谨遵此言。一日三餐也不例外。如果琳达需要什么,她自己会说。她在这一点上是很严格的。”
马里尼打发走了海德森太太。她离去后,我穿过房间,进入了图书室口电话旁边有一架落地灯,我双膝跪地,开始丈量插在插座上的电灯线。
马里尼跟着我走进来,关上房门,问道:“运气如何?”
“外面的电线被剪断了,就在琳达房间的窗户旁,一我说道,描述着我看到的情况,“我会用这截电灯线代替剪去的那段,然后我们就可以给葛卫冈打电话了。”
“剩余的电话线系在阳台的栏杆上面?”
“没错。”
“好。不要管那电灯线了。我们以后再修,”他转向房门,“如果需要的话。”
“如果——?”我站起身,望着他的背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一言不发,再次返回客厅。我听见阿诺德和盖尔医生走下楼,跟随他走入客厅。阿诺德穿着一条黑色的丝质长袍,脸上的污痕也清理干净了。
“拉波特睡着了,”盖尔汇报着,“我想她是自己吃了安眠药。床头有一瓶开封的鲁米诺(一种镇静剂。——译者注)。”
听到这儿,马里尼眨眨眼睛,我也跟着眨着眼睛。拉波特对这件事漠不关心的态度,令我们觉得有点儿反常。
“她怎么了,布鲁克?”马里尼问。
“我想是震惊所致。她说是因为从通灵状态中被突然惊醒。”
马里尼从壁炉架上的小盒子里抽出一支香烟,在手背上轻轻敲打。“海德森太太说她在午饭时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斯凯尔顿小姐,一点整口你们还有谁在那以后见到她了?”
静默片刻,无人回答。然后,阿诺德应道:“我们在阳台上用的餐。有琳达、拉波特夫人、西格丽德、兰博和我。他们关于灵魂学的讨论话题太严肃了,所以,我一吃完就借故离开了。那之后我就没有看到她。西格丽德,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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