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样子再加上眼镜和棒球帽的装饰后,走在街上,安全系数比过去提高了不少,使得他能够从容不迫地出没旧宅、图书档案机构,为查询工作增加了很大的方便。但是他现在的工作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仍然搞不清范、李两家世仇发源以及那两本书里暗藏信笺来往双方的确切身份。雪君、纯,这一男一女是否能假定为范、李两家族的成员,来为范家的覆败作证,需要严谨的推理和确凿的证据。
黎帆将这一点作为主攻的突破口。他从图书档案中,用它们的记录彼此佐证,已经能列出一个精确的时间表来。时间对照的主要参数,是梅兰芳赴吴陵献艺首场演出的时间,1936年10月20日。至于那对密约私会的男女相约见面时间,前一封信在10月20日之前,后一封肯定是在后面了。范家宅邸被焚时间,不应在梅氏献艺之前,而是在演出期间,或者还在后面。报纸记载,梅兰芳共计在吴陵演出十五场次,共计十二天(其中加演三场,答谢县府暨诸家商号)。所以,女方写给男方的时间,范家还应该毫发无损。这样,就可以把火灾的时间向后推移了。
第232节:第八章女人们的窝藏岁月
从《吴陵日报》尚存的资料上,查不到这段时间出版的报纸。说来也真奇怪,民国二十年(1931年)创刊的《吴陵日报》,直至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因战争而停刊的这近八年时间里,只有这段时间的缺失。其余时间,还都收集比较完整。这又是一个谜团。当时究竟出了什么情况?报纸停刊了,还是这段时间的报纸载有重要信息,被人有意收掉了?
黎帆立即作出自己的判断,这原因可能和范宅的大火有关。有人在蓄意掩盖这场大火的消息。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场大火在吴陵居民的眼皮底下烧起的,众目睽睽之下,谁能遮掩的了众人悠悠之口?也许,这把大火的始作俑者目光深远,想把这场大火在历史长河中湮没干净。这场大火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会在吴陵居民们的记忆里淡漠褪色的,甚至经过战火的洗涤之后,再也不复为人们谈及。现在看来,这一点做得非常成功。如果不是接触了一些硕果仅存土生土长者,谁还记得数十年前稻河边上曾有过一座范家大院,曾有凌空高楼傲然耸立。
可是,这场大火的细节终究是为人所淡忘了。连李家唯一健在的昔日大少爷,也只能对此有耳闻没有目睹。更何况其他呢?
黎帆收拢起笔记本,离开了图书档案馆,决定去老宅走走。那天,因为有八哥在场,他不便深究那个自称是李家人的老头儿,放他走了。在此之后,他去了乌雀巷三次,都未能再找到他。他有些懊恼,后悔当时不应该放他脱身,至少可以问出点名堂来才行。现在,只能做守株待兔之举,来作无望的等候了。他对这老头儿感兴趣的关键之处是他的年龄。看来,对于往事的了解,都寄托在这上面了。可是,那位连接着溱南镇、乌雀巷李宅的老者,似乎对于不久前在这里意外被捉印象深刻,再也未能重新现身。
空荡的李宅大门,墙角镶嵌着一块红底白字金属牌,上面镌刻着如下内容:
李氏住宅建筑年代(清)省级文保单位江苏省政府1998年
黎帆心中不禁好笑。这座宅子除了后园那座洋楼建自民国初年外,其余的准确地说都是现代建筑。除了小部分砖瓦是旧材料外,其余都是附近乡村烧出来的新坯,质地分量,相差悬殊。未拆迁的门楣上几块完好无损的镂空透雕的图案,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些粗制滥造之物,整幢门楼看起来像是乡下暴发户新造的仿古建筑,格调低下,一丝一毫看不出优雅之韵。
黎帆在门前驻足、感慨,看看日影西移,正要离开。忽然看见对面马路上鱼贯开来了几辆黑色轿车。他暗吃一惊,以为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惹来了警察,赶紧退后旁边的巷道里去。但是,这些车在路边停稳后,车里下来的人立即让他放了心。当头引路的那位是本市文化局长,跟在后面几个男子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银发老者往宅门走来。门内,似乎早已得了讯息,马上敞开大门,迎接他们进去参观。
第233节:第八章女人们的窝藏岁月
黎帆心里好奇,这银发老者会是谁呢?李老先生李纯中从海外出其不意地归来了?还是另有与李家渊源深厚的人重归故里,前来拜望?
他趁着众人进了院子,一直向里走去的机会,偷偷问守在石鼓旁的看门人,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看门人挠挠头皮,说好像是从省城来的一位离休的老首长,过去曾在这一带打过游击,认识李家三少爷,这次回乡时特地来看看。
黎帆心中一动,离休老首长,曾在此地打过游击,看来他和朱正鼎的情况类似,当年或许相识也未可知。他脑海里飞速地思考,暗想这可是个大好机会,能够趁机了解一下他可能知道的新情况,当即就想进门去,听听他和陪同者谈些什么。可是看门人不肯放他进去。情急之下,他硬着头皮去钱包里找自己过去的名片,试着想冒险一次。结果意外地找着了一张半年前省城晚报记者送给自己的名片。他灵机一动,将它送到他的眼前,说:“我是省城晚报的,跟踪采访。”
看门人见是记者,也就不为难他,由他进了门。黎帆快步赶在一行人走到后院月洞门前时,跟上了他们。他右手拿笔,左手抓着笔记本,走走写写,一副职业记者的风范。那些人习以为常,不曾在意,任由着他混入人群,向那幢洋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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