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山坡,我回首张望。
我们那坐落在半山的雪白的小木屋在夕阳的映照下,屋顶一片金黄,屋前屋后的山坡上全是美丽而娇艳的玫瑰。
小雪在我的脚边蹦跳着,我的心里充满了幸福。
树林里的光线有点暗。
几棵老树上长满了蘑菇和黑木耳。
我随心所欲地采摘着,我要用它们做一碗清鲜的蘑菇汤。
小草蓝中慢慢装满了蘑菇,我回身对爬到树上的小雪说:“小雪快下来,我们要回家了!”可是那个家伙装耳聋,不理我。
哼,我看它不下来,我转身昂着头向回走。
一抬脚,我脚下踩着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我忙低下头去看,草丛中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男人,他身上的衣衫都破了,但是他的手中却紧紧地抓住一个包。
我轻轻蹲下身,用手摇摇他。
他微微动了一下,我听见他低声地说着:“饿啊!”
原来,他是饿坏了。
我忙回到我的小木屋,拿了一些食物和一杯水。
我出去的时候看见小雪已经蹲在屋门口了,我对小雪说:“走啊,去看看那个饿坏了的家伙!”
小雪“喵呜”地一声,飞快地窜进玫瑰丛中,远远地看着我。
“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我走回那男人的身边,我倒了一点水在他嘴边,然后把食物放一点在他嘴里。
他一下子吞掉食物,然后猛地睁开眼。
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
他接过我手里的食物,一口一口地吞着,嚼也不嚼,有几次噎得他直伸颈子,我偷偷忍住笑,递过那杯水给他。
等他吃完食物,我轻声对他说:“你走出林子,我就住在那面山坡上。”
我看见他睁大了眼睛望着我,呆呆地。
奇怪,这人真是,哪有这样看女孩子的?
我做好晚餐时,那人已经坐在屋前的长廊上了,他看着屋前的那片玫瑰,眼中有些我不能理解的东西,让我感觉不太好。
梳洗过,换了衣服的男人,还是挺英俊的。
他是第一个走到这里来的人。
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了,从来没有人来过。
晚餐的时候,他用带着研究的眼光看着我,除此之外,眼光中还有平时阿一哥哥看我时的那种感觉。
晚餐后,我坐在屋前的藤椅上,拿出阿一哥哥的长笛,悠悠吹着。
那人坐在廊下。
一曲吹完的时候,他长叹了一声,轻轻问我:“这些玫瑰全是你种的吗?”
“是的,全是我种的。”
“那么多,怕是数也数不清了吧?”
“不!”我轻声说,“怎么会数不清呢?这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棵玫瑰了!等这个月,我再种一棵,就够一万棵了!”
他惊讶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一定在想,我是怎么数得清那么多玫瑰的。
“每个月阿一哥哥都会送给我一棵玫瑰,我就把她种在这山坡上,已经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月了,我都记在心里呢!”
那个男人张大了嘴,他的眼光让我不能明白。
“你别害怕,我不是妖精。”
“我,没有害怕。”他轻叹着,“我知道你是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象你这么美丽善良的妖精呢?”
我淡然地看了看他。
我于是向他说起我和阿一哥哥的故事。
那年我十六岁。
本应是青春年少,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是,我却突然地双目失明了。
我开始日日坐在黑暗中,对着一片茫然的世界。
伴随着那黑暗世界而来的,还有我时时剧烈的头疼。虽然我的父母为我请尽了名医,却没人能治好我的病,甚至连说也说不上来我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巫汉四处散播着我是魔血投胎,会给世间带来巨大的灾难。
于是,我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君与我解除了婚约,我的父母亲人从此将我深锁在后院。
夜夜我独自在月下弹筝,将生命的不平流露在我的筝声里。
我感到了生命的绝望。
我的泪从那不能再看见光明的眼里,滴落在筝弦上,那弦发出如同呜咽的哭泣之音,悲切嘶哑,如我哭泣过度的嗓音。
我将三尺的白绫挂上梁头,这是我在黑暗中找寻了许久的。
我想没人会来救我,可能我的亲人早就希望我如此了。
在我的颈递过白绫,我已经看见了那个世界的光明和精彩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将我从那个白色的圈套中救了出来。
他就是阿一哥哥。
阿一哥哥对我说:“你等着我,等我到月圆!”
月圆夜的第二天,阿一哥哥再次来到我的住所。
我从来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嫌弃我的失明,我何必一定要弄清楚他为什么不嫌弃我呢?
阿一哥哥给我吃了一味药,他说那是他精心配制的,只要我连续吃三个月,我的眼睛就会恢复光明。但是,我将会永远都必须服用此药,否则,我还会失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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