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仅仅根据尾形的说法,那是不存在什么谜的。军官和士兵间相互倾轧,遂起杀意。可是,饥饿岛的杀意,在经过三十余年后的今日,却爆发出来——令人不可思议。姑且认为爆发了,那也只能是士兵报复军官,不能认为父亲和三个伙伴反被军官杀害。这种道理是讲不通的。
可是,最令人生疑的两人却没有曾被派往库拉西岛的形迹,然而在兵籍簿里又有记载——他们是昭和十九年二月从库拉西岛撤退。曾被派往该岛是确凿无疑的。
热带传染病研究所——余下的问题就在这里。作为军医大佐被谴往传染病研究所,这是一般常识。但是,研究所的厉史却隐匿在冥冥黑暗之中。在同一小岛上,却与守备部队毫无交往,甚至在什么时候被全部毁灭也无人知晓。而且,在厚生省的记录、防卫厅的战史记载中都没有。是何地的什么人在那里服役呢?简直无从得知。
——怎么办好呢?
麻烦就在这儿。曾作为报社记者的尾形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原田当然也不可能调查清楚,听说是从各地抽出来而汇集到一起的工作人员。
望见的目标又失去了,原田感到焦躁不安。
这是可以想象的。
岛中和中冈是军医。热带传染病研究所极有可能是研究秘密武器——细菌。细菌武器是国际条约规定禁止的,所以不能公开,就只能借研究热带传染病之名,极其秘密地进行研究。
因为极其秘密,配属人员便可能没有记录,就象尾形说的那样,把所有被毁灭了的人员都说成是在战场上阵亡了。要严守秘密,就必须禁止与守备部队变往。
研究人员全被消灭了。
可只有岛中和中冈回国了。
假设如今的事件就是从研究所那里发端的,那除了岛中和中冈之外,在全都被消灭的研究人员当中,一定包括了父亲等四名士兵。但是不知他们由于发生了什么事件而幸免一死。
——俘虏了?
突然,原田收住了脚步,尾形没有当过战时俘虏,而是从库拉西岛直接回来的,与盟军的接触仅仅是空袭。这自然不会成为俘虏。
父亲等四人到过科罗拉多州的收容所,成为战时俘虏。驻扎在库拉西岛的残存部队,则在战败那年的九月,由日本政府的特设医院的船接回国的,仅仅是解除了武装,作为复原兵而不是作为俘虏。八百人在别府着陆,直接送往医院。这些都是在尾形的书中确记载着。
父亲他们在库拉西的研究所,并且成为战时俘虏——从这里能得出什么绪论呢?
——逃亡吗?
倘若是逃亡,成为俘虏,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从昭和十九年至昭和二十年,内南洋群岛已处于盟军的控制之下。四人若是逃出库拉西岛,大概是乘坐橡皮船之类的。在西加罗林群岛周围有众多的岛屿和环礁。
想从本岛逃往其它的什么地方而被盟军俘虏的可能性极大。
“是这样的吗?……”
原田继续走着。
父亲等四个士兵,为什么要逃亡呢?又没有被饿死?而且,是迫不得已才从研究所逃出,在此之前是否存在有排挤四人的纷争呢?
归国的岛中和中冈,在三十余年后的今天,偶然地发现了四个逃亡士兵。两人如今虽然已成为日本医学界巨头和左右日本政局的干事长,却仍然冒着可能丧失其地位的风险,铤而走险,杀了四人。必须要用地位、人生进行赌博的过去,就是在那热带传染病研究所。
——那里,有什么呢?
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内部纷争吧?关于这点,可以从四人殊死逃亡中大体可知,也可以从四人作了美军的俘虏,到现在中央情报局还在继续寻找什么这一事中得到证实。
——是细菌武器吗?
想象力在这里又搁浅了。
要是细菌武器,而且四人掌握了这一秘密,那三十余年后这血腥杀人案件的出现,是可以想象的。
原田进入了车站。
这堵墙依然挡在面前,想象终归是想象,连只鳞半爪的证据也没有。姑且认为上述的推理都是事实,也不可能翻越这堵墙。倘若找不到研究所的残生者,那就毫无办法将想象变为事实。活着的人只有岛中和中冈,但谁也无法从他们口中掏出证辞。
知道实情的四人,已不在人间了。
原田乘坐上地铁。
返回新宿时,不到四点。
出了车站,原田向旅馆走去。
突然,注意到了谁的视线。原田转头一看,在后面的人群中,就有上午见到的那个男子。任凭那男子身体如何变化,却不能变相,在他的周围浮泛着孤寂感。
全身的肌肉都缩紧了,那男子如同高效粘液一样贴在皮肤上,让人难受。他宛如毒蛇那样潜藏着,纹丝不动地等待着原田从资料室出来。
——是杀气?
是这样的,那男子毫不隐讳自己的存在,当原田注意到他时,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站在自己的背后了。这就是作为行凶者的异样行为。可以看出,在这异样中,包含着自信和冷酷的杀意。
“好,要是这样……”
原田嘴里嘟哝着,明确地意识到,口罩遮掩着的,是代表残酷阴森的黑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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